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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安平镇

第二十八章安平镇 (第2/2页)

沈清辞点头:“能做到。”
  
  “工钱一天一块钱,管一顿午饭。愿意干就从今天开始。”
  
  “愿意。”
  
  眼镜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保密契,按个手印。”
  
  沈清辞接过纸,快速浏览了一遍——无非是些保密条款,违反的话“严惩不贷”。她按下手印,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她算是上了贼船了。
  
  但为了生存,为了掩护,她必须上这艘船。
  
  眼镜男把沈清辞带到二楼的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堆着厚厚的文件。已经有三四个人在埋头抄写,房间里只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的咳嗽声。
  
  “你坐这里。”眼镜男指了指靠窗的一张桌子,“这些,今天抄完。”
  
  桌子上堆着一摞文件,最上面一份的标题是“华北地区物资调拨统计表”。沈清辞翻开一看,心里一惊——里面详细列出了从河北、山西各地征调的粮食、棉花、钢铁数量,以及运输路线和接收单位。
  
  这是日军的物资调配情报!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坐下来开始抄写。笔是毛笔,纸是宣纸,要求用正楷抄写,一式三份。这对沈清辞来说不难,难的是在抄写时保持平静,不让手颤抖。
  
  一笔一划,她抄写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粮食五十万石,棉花二十万担,钢铁五千吨...这些物资从哪里来?从那些被占领的土地上,从那些饿着肚子的百姓嘴里,从那些被烧毁的村庄废墟里。
  
  午间休息时,沈清辞在楼下的院子里吃饭。午饭很简单,两个窝头,一碗菜汤。但吃饭时,她听到了一些消息。
  
  “听说北边打得厉害...”
  
  “小声点!不想活了?”
  
  “马团长昨天又抓了几个人,说是八路的探子...”
  
  “要我说,这世道,少说话,多吃饭...”
  
  沈清辞默默吃着,耳朵却竖着。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她拼凑出一些信息:最近北边确实有战事,日军在清剿“抵抗分子”;镇上的保安团长马魁是个狠角色,抓人从不手软;而这栋小楼,确实是特务机关的一个据点,专门处理情报和文件。
  
  下午继续抄写。沈清辞逐渐摸清了规律:她抄写的多是物资、人员、地形的统计资料,显然是日军用来掌控占领区的情报。偶尔也会有“可疑分子名单”“镇压行动报告”之类的文件,那些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但知道每个名字背后都可能是一条人命。
  
  黄昏时分,工作结束。眼镜男检查了沈清辞抄写的文件,点点头:“不错,字迹工整,没有错漏。明天继续来。”
  
  沈清辞领到了一块钱——是汪伪政权发行的“中储券”,在沦陷区流通。她知道这种钱不值钱,但至少能买点吃的。
  
  离开小楼时,天已经黑了。宵禁快要开始,沈清辞匆匆往回赶。路过镇公所前门时,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几个日本军官正从车上下来,被恭恭敬敬地迎进镇公所。
  
  其中一个日本军官,沈清辞觉得有点眼熟。她在哪里见过?
  
  突然,她想起来了——是在上海!去年淞沪会战结束后,这个军官曾接受过外国记者的采访,当时沈清辞还是实习记者,在远处见过他一面。如果没记错,他叫中村,是个少佐,专门负责情报工作。
  
  中村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平镇这个小镇?沈清辞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回到脚店,李浩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是秦大夫给的一本医书,说是让他打发时间。看见沈清辞回来,他放下书:“怎么样?”
  
  沈清辞关上门,压低声音把今天的见闻说了一遍。说到文件内容和中村少佐时,李浩的脸色凝重起来。
  
  “中村...”他喃喃道,“我在天津时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是日本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的人,专门对付地下抵抗组织。”
  
  “他出现在这里,说明安平镇不简单。”沈清辞说。
  
  李浩点头:“而且那些物资调配情报...如果能把它们送出去,对前线的抗战会有帮助。”
  
  沈清辞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李浩看着她,眼睛里有种沈清辞熟悉的光芒——那是老张站在火光中时的光芒,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光芒,“也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你疯了?”沈清辞压低声音,“我们自身难保!”
  
  “我知道。”李浩说,“但沈清辞,你抄写那些文件时,心里在想什么?那些粮食,是从饿着肚子的百姓嘴里抢的;那些钢铁,是用来造枪造炮打中国人的。我们就这么看着?”
  
  沈清辞沉默了。她想起白天抄写的那些数字,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她问,声音有些发干。
  
  “记下来。”李浩说,“把重要的情报记下来,找机会送出去。”
  
  “怎么记?文件不准带出小楼,每天离开时还要搜身。”
  
  “用脑子记。”李浩指了指自己的头,“你是记者,受过训练,短时记忆应该不错。记住关键信息:数字、地点、时间。回来后写下来。”
  
  沈清辞在房间里踱步。这太冒险了,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可是李浩说得对,那些情报如果能送出去,也许能救很多人,也许能让前线的将士少流点血。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记录方式。”她终于说,“不能写在纸上,万一被搜出来...”
  
  “用这个。”李浩从怀里掏出那本薄薄的书——他父亲留下的、用张家庄七十三条人命换来的书。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是空白的衬页。
  
  “用米汤写。”李浩说,“写在这页的背面,干了就看不见。需要用的时候,用碘酒一涂,字就会显出来。”
  
  沈清辞知道这个方法,是地下工作者常用的秘密通讯手段。但她没想到李浩也会。
  
  “你父亲教的?”
  
  李浩点头:“他临走前教我的,说也许用得上。”
  
  沈清辞看着那本书,看着那泛黄的纸页,突然明白了——李浩的父亲留下这本书,不仅仅是为了记录文物的下落,更是留下了一种传承,一种在黑暗中传递火种的希望。
  
  “好。”她说,“我做。”
  
  决定一旦做出,沈清辞的心反而平静了。她不再只是一个逃亡者,一个求生者。她重新找回了某种东西——那是她在报社时的信念:记录真相,哪怕真相再残酷;发出声音,哪怕声音再微弱。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白天去小楼抄写文件,晚上回来用米汤在书上记录关键信息。她记住了日军在华北的物资储备地点,记住了运输车队的路线和时间,记住了“可疑分子”的名单——虽然她无法核实那些名字的真伪,但记下来,也许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李浩的伤在秦大夫的治疗下逐渐好转。第三天换药时,伤口已经不再化脓,长出了粉色的新肉。秦大夫很满意:“再养十天半个月,就能走动了。但记住,不能剧烈运动,不然伤口还会崩开。”
  
  沈清辞感激地点头,付了诊金——用的是她在小楼挣的工钱。秦大夫没收,摆摆手:“留着买点好的,给他补补身子。”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了五天。沈清辞逐渐熟悉了小楼的工作,也摸清了一些规律:每天下午三点,会有一辆摩托车来取走抄好的文件,送去哪里不知道;小楼里除了抄写员,还有几个翻译,专门翻译日文文件;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负责人姓胡,大家都叫他胡先生,是这里的总管。
  
  第六天下午,沈清辞在抄写一份文件时,手突然抖了一下——那是“安平镇及周边地区地下抵抗组织嫌疑人员名单”,名单上有十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附有简单的资料:年龄、职业、住址、嫌疑依据。
  
  而其中一个名字,让沈清辞的心跳几乎停止:
  
  秦致远,男,五十八岁,安平镇“济世堂”坐堂大夫,嫌疑依据:曾多次为不明身份的外伤患者治疗,行踪可疑。
  
  是秦大夫!
  
  沈清辞强迫自己稳住手,继续抄写,但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秦大夫被盯上了,为什么?因为他给自己和李浩治了伤?还是因为别的?
  
  她快速浏览名单上的其他名字,大多不认识,但有一个引起了她的注意:苏文君,女,三十一岁,安平镇中学教师,嫌疑依据:曾在课堂上宣扬“不当亡国奴”思想,与学生关系密切。
  
  苏文君...沈清辞想起茶馆里那个独自看书的蓝旗袍女人。是她吗?
  
  抄完这份名单,沈清辞的手心全是汗。她借口上茅房,离开小楼,在院子里深呼吸。初冬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子,但吹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秦大夫有危险,那个可能是苏文君的女人也有危险。而她,掌握了这份情报。
  
  该怎么做?去警告他们?可她自己也在危险中,一旦暴露,不仅自己和李浩会死,还可能牵连更多人。
  
  但不做点什么,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秦大夫救了李浩的命,那个蓝旗袍女人给她指了路。这些人,是在这黑暗中为数不多的、还保留着良知和勇气的人。
  
  回到脚店,沈清辞把情况告诉了李浩。李浩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必须警告他们。”
  
  “怎么警告?直接去找他们,可能会被特务盯上。”
  
  “用匿名信。”李浩说,“今晚我去城隍庙,把警告信塞进秦大夫的药柜里。至于那个女教师...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沈清辞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希望她看到名单后,能提高警惕。”
  
  入夜,沈清辞用从脚店老板那里要来的纸笔,写了两封匿名信。信很短,只说“有人要抓你,快走”,没有落款。写完后,她让李浩躺在床上——他的伤还没好,不能走动——自己揣着信,悄悄出了门。
  
  夜里的安平镇像座鬼城。宵禁已经开始,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偶尔的狗吠。沈清辞贴着墙根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往城隍庙摸去。
  
  快到城隍庙时,她突然听见前面有动静,赶紧躲进一条小巷。巷口,两个黑衣人正押着一个人往前走。借着月光,沈清辞看清了被抓的人——是那个蓝旗袍女人,苏文君!
  
  她的嘴被布堵着,双手被反绑,但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吓人,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和不屈。
  
  黑衣人押着她往镇公所方向去了。沈清辞的心沉到了谷底。晚了,她来晚了。
  
  等黑衣人走远,沈清辞才敢继续往前走。城隍庙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院子里一片漆黑,正殿里也没有灯光。秦大夫不在这里?
  
  她摸进正殿,凭着记忆找到药柜,想把警告信塞进去。但手刚碰到药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谁?”
  
  是秦大夫的声音。
  
  沈清辞转过身,看见秦大夫站在殿门口,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灯光照亮了他苍老但平静的脸。
  
  “是我。”沈清辞低声说。
  
  秦大夫认出了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警惕起来:“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沈清辞掏出那封警告信:“秦大夫,你快走吧。有人要抓你。”
  
  秦大夫接过信,就着灯光看了看,笑了:“我知道。”
  
  “你知道?”
  
  “我在这镇上活了五十八年,什么人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秦大夫平静地说,“他们盯上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
  
  “走?往哪走?”秦大夫摇摇头,“这天下,哪里不是日本人的地盘?我老了,走不动了。况且,我走了,这镇上的人病了找谁看?”
  
  沈清辞急了:“可是他们会杀了你!”
  
  “人总会死的。”秦大夫在供桌旁坐下,动作缓慢而从容,“小姑娘,你还年轻,不明白。有些事,比活着重要。”
  
  他顿了顿,看着沈清辞:“你和你表哥,也不是普通人吧?”
  
  沈清辞没有回答。
  
  “不用回答,我知道。”秦大夫说,“从你们身上的伤,从你们看人的眼神,我就知道。这世道,像你们这样的人不多了。好好活着,活着才能做该做的事。”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脚步声。秦大夫脸色一变:“他们来了。你快走,从后门走。”
  
  “那你...”
  
  “我自有打算。”秦大夫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给沈清辞,“这些药,够你表哥再用半个月。记住,伤口不能沾水,不能吃发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日语和中文混杂的呼喝声。秦大夫推了沈清辞一把:“走!”
  
  沈清辞咬咬牙,转身往后门跑。跑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秦大夫正襟危坐在供桌前,面对着大门,像一尊雕塑。油灯的光照在他脸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沈清辞冲出后门,没入黑暗的小巷。她听见身后传来踹门声,听见秦大夫平静的声音:“各位夜访城隍庙,有何贵干?”
  
  然后是日语呵斥,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但她没有停,不能停。她沿着小巷拼命跑,跑回脚店,跑上楼,扑进房间。
  
  李浩正焦急地等着,看见她回来,松了口气:“怎么样?”
  
  沈清辞喘息着,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秦大夫,哭苏文君,哭这个该死的世道。
  
  李浩握住她的手,没有安慰,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很暖,暖得让沈清辞冰冷的手指有了知觉。
  
  窗外传来警笛声,还有更多的脚步声。安平镇的夜,被彻底打破了。
  
  沈清辞擦掉眼泪,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秦大夫最后给她的药。她打开布包,里面除了药,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秦大夫工整的小楷:
  
  “药在人在,药尽人亡。但火种不灭,希望永存。保重。”
  
  沈清辞把纸条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一团火。
  
  火种不灭,希望永存。
  
  她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他们的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她不再只是一个逃亡者。
  
  她是守夜人,是记录者,是火种的传递者。
  
  而安平镇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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