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20章 残敌蛰伏，陈默密报藏关键 (第2/2页)
陈默语声带哭，泪盈眶却强忍着不落。三年前同乡少年误闯炼符房，被活活抽魂的凄厉哭喊犹在耳畔，那少年临死前喊的“娘”，与此刻李家坳女童的声音重叠，他绝不能让无辜者重蹈覆辙。
议事堂空气瞬时凝固，烛火似被冻住，仅灯芯微跳，将两人影子拉成长瘦巨兽，投在壁上如噬人凶魅，压抑得令人窒息。云逍握草图的指节泛白，骨节几欲嵌进纸中，炭痕磨糊了边缘。他闭目深吸，却拦不住李家坳的鲜活面庞涌入脑海：张老汉捧新蒸红薯塞来，热气熏红皱纹脸，絮叨“掌门尝尝，今年新粮甜”；羊角辫女童追蝶跑，红头绳飘如火焰，笑声脆若银铃；王家村采药翁托带家书，字里行间满是“小儿久未归，烦掌门探看”的牵挂；乱石镇教书先生常送抄录典籍，言“青木门护佑一方，此籍或助弟子修行”……这些淳朴信任，竟要沦为邪术祭品？
十年前清风寨惨状冲破记忆闸门：焚屋黑烟袅袅，焦黑童尸蜷于门槛，小手攥着半块糖；老人倒在血泊中，紧攥给孙儿的布老虎，已被血染红；妇人圆睁的眼中，尽是绝望不甘。那场景刻于青木门戒碑，更刻于云逍心骨。他曾在碑前立誓，此生绝不让信任宗门者因己遭难，绝不让悲剧重演。
“此讯……”他喉结剧滚，声带微颤，目光如探照灯般锁死陈默面容，不漏半分神色。陈默眼神恳切、细节详实到无可挑剔，由不得不信；可叛逃者之言本就难辨，若为黑瘴宗离间计，诱主力剿“桩”中伏，则青木门元气大伤；若为陈默博信任而编造，误了正事纵敌，罪责更重。两种后果，皆非他能承受，更非青木门能承受。
“噗通”一声，陈默双膝跪地，膝盖重磕青石板，闷响震得地面微麻，他疼得倒抽冷气，额角骤冒冷汗。粗袖抹去汗渍，额角铜钱大的青紫淤青显露，那是穿后山密道时撞岩所留，烛下紫黑肿胀，触目惊心。他抬眸直视云逍，怯懦尽褪，只剩破釜沉舟的决绝，目光如淬火精钢：“掌门若疑，此刻便可随我去后山传讯石！腐叶符密讯我未敢动，大半贴石缝以石压住，若他们再传讯，当场破解对质便知真假！且我抄录了符讯副本，字字摹写原样，符纹断裂处、炭笔轻重痕、甚至符纸边缘的破损缺口，皆分毫不差，绝无篡改！”
言罢，他再探贴肉处，摸出张叠得齐整的黄纸。那是黑瘴宗特制符纸，糙如砂纸，带硫磺阴寒之气，边角被汗浸得发潮起卷，显是反复摩挲过千遍。陈默双手高举过顶，臂微颤而肩挺直，如寒风中倔强不倒的野草：“我陈默曾误入歧途，在黑瘴宗为外围弟子三年，日做挑水劈柴、扫丹房洗法器的苦活，动辄遭打骂，犯错便饿肚三日。可我娘临终前攥我手说‘儿啊，做人凭良心，莫做伤天害理事’！那些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未出大山，从未招惹黑瘴宗半分，凭何遭此横祸？我怎能眼睁睁看他们，连三岁稚童都沦为祭品？掌门若仍不信，我愿以命担保！若讯有假，便请青云剑斩我抛尸山涧喂狼，正门规谢罪，我陈默绝无半句怨怼！”
云逍俯身扶陈默胳膊，触到其凸起骨节时心头一酸。他知这汉子省吃俭用，每月口粮省半藏于床板木盒，托货郎捎给山下病重老母。后厨做肉包子时，众弟子酣食，陈默仅取一个，余者纸包收存，亦是为母留存。可他从不在人前诉苦，守传讯石负伤也只默默包扎，照旧当值如恒。
接过黄纸的刹那，陈默倒戈那日的画面骤现：青木峰下两军对峙，黑瘴宗邪火染红天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陈默提豁口柴刀从阵中跑出，带伤跪地，举着“腐骨阵”布阵阵图，额贴地哭求：“我知错了！求掌门给条活路，愿戴罪立功！我娘还在山下等我，我不能死！”彼时那澄澈坚定的眼神，与此刻一般无二，满是求生欲、厌邪心，还有对母的牵挂。
窗外风势骤增，窗棂“哐当”作响，似有外物反复撞击，力道渐强欲破门而入。望风塔梆子声远传，“咚、咚、咚”三更三点，沉稳急促敲在心间。距血月之夜仅剩三日，千余时辰刻不容缓，稍有差池便是百命血债，青木门灭顶之灾。他能想见，此刻黑瘴宗的眼线必在暗处窥伺，七处暗桩亦在紧锣密鼓筹备，一场足以吞噬青木峰的风暴已在酝酿。
“我信你。”云逍声含暖意，藏着不易察觉的动容。他将草图与符讯副本慎折三层，塞进项间暗袋，那是贴心口之处，似这般便能护得百八十人命，守得这份沉甸甸的托付。掌轻拍陈默肩头，力道适中含着安抚与认可：“你奔波带伤，先往偏房歇息。我令后厨王伯煮姜汤驱寒，再下阳春面加双份荷包蛋，多放两勺猪油补身。你伤处，明日我让丹房掌事亲送金疮药，务必好生休养。”
语顿，目光转厉郑重补充：“对了，传讯石具体方位、周边陷阱分布，尤其黑瘴宗毒刺陷阱与幻阵的触发机制，还有迷障纹路走向、破解暗号手法，皆要详绘于图，一丝细节莫漏。纵是你觉无关紧要的草石方位，亦需标注。此事关乎部署成败，系百命安危，半分马虎不得。”
陈默用力点头，脸上终现释重笑容，疲惫中满是安心，如卸千斤重担。他应声起身，至门口忽回首，恳切叮嘱带浓切忧色：“掌门切记！传讯石旁有‘幻音迷障’，会仿至亲同门呼救声诱人行回头。一旦回望，魂魄便被缠缚，轻则陷幻疯魔，重则灵识尽毁！需将清心符贴眉心，默念清心诀方能破解！您千万当心！”言罢转身离去，瘦小背影挺得笔直，似完成了无上使命。
议事堂烛火依旧燃烧，烛泪顺青铜饕餮烛台缓缓流淌，凝结成琥珀疙瘩堆于台底，烛油香混松脂味弥漫全屋。云逍推窗半扇，深夜寒气裹松脂清苦涌入，驱散堂内沉闷，亦让他混沌头脑清明三分。遥望西坡寒骨溶洞方向，浓黑夜色中白雾隐现，如蛰伏千年的巨兽闭目蓄势，待血月升起便露獠牙喷毒。
血月之夜、献祭凶阵、七处暗桩、百八十条鲜活性命，张老汉、羊角辫女童、采药翁、教书先生……这局棋凶险逾百倍，一步错满盘皆输，不仅青木门百年基业倾覆，更要背负百命血债，死后无颜见历代掌门与祖师牌位。
然其眸色渐凝，右手按死青云剑，剑鞘焦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辨，映出他眼底决绝怒火。残敌蛰伏又如何？邪术凶戾又如何？暗桩隐蔽又如何？只要他云逍立青木峰、握青云剑、着青门袍、负护苍使命一日，便绝不让黑瘴宗阴谋得逞！敢撼宗门根基、害无辜生民、践生命尊严者，必叫其血债血偿，有来无回！
转身疾步至案前，提十年狼毫，笔杆已被磨得锃亮如玉，饱蘸浓墨，在宣纸上落下“传诸弟子，即刻议事”六字，笔力遒劲墨透纸背，每字皆淬着破釜沉舟之志。
墨痕未干，窗外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尖锐如喉管被刃生生割断，裹着无尽绝望痛苦撕裂夜空。那声音正来自后山传讯石方向，恰是陈默离去之路！云逍握剑之手骤紧，青云剑“嗡”然出鞘半寸，寒芒映亮沉冷面容，眸底惊怒交迸如火山将喷。檐角一滴暗红血珠坠落，正打在宣纸一角，晕开狰狞血花如冤魂泣诉。
陈默是否遇袭？是暗桩提前动手，还是传讯石旁早有埋伏？云逍如何在三日之内，破暗桩、救百姓、歼残敌？欲知后事，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