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尔恩之柱 (第1/2页)
魔法师们,从某个难以追溯的时代起,便痴迷于“高处”。
这并非象征意义上的“崇高”或“地位”,而是物理层面、实实在在的“高度”。
当然,追求高度是许多智慧种族的共性,人类与精灵尤甚。
地位越高,居所往往也越高耸入云。
但魔法师们对“高”的执着,近乎一种刻入本能的偏好,甚至可称为“信仰”。
自古以来,魔法塔中,使用较高楼层的法师,等级自然更高。
而那些真正站在顶端的大魔法师,早已不满足于塔楼的高度,他们的领域,早已延伸向了天空本身。
“拉塞尔恩之柱”又名“绿塔”,便是这种偏好的终极体现之一。
这个机构极为特殊,常驻成员仅七人。
然而,这七人无一不是在其他魔法塔中足以担任长老乃至塔主的八阶大魔法师。
而统领他们的塔主,更是位列当世巅峰的九阶大魔法师之一“托亚·雷格伦”。
因此,尽管规模极小,绿塔在魔法界顶层圈内的名声,却响亮得令人侧目。
由于人数稀少、研究方向偏门、对魔法界“常规贡献”不足、偶尔游走于魔法律法边缘、甚至时常“脱离”主流魔法界视野等原因,绿塔并未在魔法协会正式注册为“魔法塔”。
但对塔内之人而言,“正式”与否,毫无意义,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定义。
“和以前比起来,这里真是……无聊透顶。”
斯特拉学院校长、同样身为九阶空间系大魔法师的艾特曼·艾特温,此刻正悠闲地翘着腿,坐在绿塔顶层观景台的悬浮座椅上,透过巨大的弧形魔法水晶窗,俯瞰着下方缓缓流动的云海与如同微缩模型般的遥远大地。
他外貌保持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银色的短发一丝不苟,金色的眼眸如同熔化的太阳金,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后的、平静的疏离感。
简单来说,这座“绿塔”本身,就是一件能在空中自由移动的巨型魔法造物。
不过,此刻它悬浮的高度不过离地百米,显得有些“低调”。
“这高度,可不是笑点。”
艾特温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此地主人解释,“绿塔若是全力升空,恐怕是当今世上,唯一有能力进行‘环球旅行’的魔法塔了。”
“没办法,我也老了。”
一个声音从观景台内侧传来。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如同十几岁的少年,清脆中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老成”。
“岁月不饶人啊。”
艾特温接口,语气平淡。
说出这话的托亚·雷格伦,以及回应他的艾特曼·艾特温,此刻都维持着少年的外貌。
侍立在一旁、身着朴素灰袍的随从法师,额角微微渗出一滴冷汗,但很快被他用微不可察的魔力蒸干。
幸好他深知,眼前这两位是站在埃特鲁世界顶点的、十位“贤者”级存在中的两位,其外貌与真实年龄的差距早已不能用常理衡量,因此丝毫不敢流露出任何异样。
“差不多……有半年没见了吧?”
艾特温端起悬浮在身边小几上的、散发着清雅花香的魔法茶,轻轻摇晃。
“半年?是半个世纪。”
托亚·雷格伦纠正道。
他缓步走到艾特温对面的悬浮座椅坐下。
他有着一头黑褐色、微微自然卷的短发,以及一双如同沙漠正午烈日般、灼热而缺乏温度的亮黄色眼眸。
他的外貌,也停留在看似不超过十六岁的少年阶段。
“已经……那么久了吗?”
艾特温似乎有些讶异,金色的眼眸瞥了对方一眼。
以少年模样与同样少年外貌的对方相对而坐,这感觉即使对他们而言,也有些微妙的不协调与尴尬。
托亚没有接这个关于时间的话题,他黄色的眼眸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云层,直接看到远方方的阿尔卡尼姆。
“听说,阿尔卡尼姆……出了点‘骚乱’。”他开口,声音平静。
“嗯。”
艾特温啜了一口茶。
“一只女巫,差点……毁了整座城市?”
托亚转过头,那双沙漠般的黄眸微微眯起,锁定艾特温,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质问的意味,“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艾特温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看着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荡出涟漪。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很忙。”
“撒谎。”
托亚毫不客气地拆穿,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些许不悦,“我知道你一直在旁观。你总是这样。”
听了他的话,艾特温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近似“笑意”的弧度。
“明明知道,还要问?”
他放下茶杯,金色的眼眸迎上托亚的视线,“没错。我不再主动干涉‘世俗’之事。这是我的原则。”
“说直白点。”
“真麻烦。”
艾特温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抱怨对方的较真,“好吧,不仅仅是‘世俗’,是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件,‘所有’故事,我都不会主动干涉。今后也是如此。”
他金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斯特拉校长”的锐利。
“不过嘛……要是有虫子,不知死活地爬进我珍视的‘巢穴’里来……我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对吧?”
“是吗?”
托亚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悬浮座椅的扶手,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一种近乎“调侃”却毫无笑意的语气说道:“以你的性格,居然能在那种腐败滋生的‘虫窝’(指斯特拉学院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里,坚持‘旁观’到现在……也挺不容易。”
“……”
艾特温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是戳中要害了?该用玩笑回应吗?似乎没什么意义。
如果对方是个喜欢玩笑的人,他自然会用玩笑带过。
但眼前这个“老家伙”,固执、较真、且对“玩笑”缺乏耐性,这种手段对他无效。
然而,就在艾特温思考如何回应之前……
托亚·雷格伦停止了敲击,黄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艾特温脸上,用一种更低沉、更正式的语调,继续说道:“但是,即使是那样的‘虫窝’……偶尔,也会出现一两只特别‘有用’,甚至堪称‘珍稀’的‘瓢虫’之类的东西。”他意有所指。
理解他的暗示并不难。
艾特温的表情,在托亚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难以抑制地、缓缓沉了下来,那双向来平静如熔金的眼眸,温度似乎在下降。
托亚仿佛没看到艾特温的表情变化,用宣布既定事实般的口吻说道:“艾特曼,该轮到你做点‘有用’的事了。”
他清晰地吐出接下来的话语,“我的‘师父’……想要那个猎杀了女巫的孩子。”
“!”
听到这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堪称禁忌的名词被提及,即使是艾特曼·艾特温,金色的瞳孔也骤然收缩了一下!
但他迅速控制住了外露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慌张,只是用比刚才冰冷了几度的声音,冷静地反问:“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活着’呢?”
“如果说她‘死了’,岂不是更奇怪?”
托亚的语气带着一丝古怪,仿佛在陈述一个自然规律,“她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存在,都更‘顽强’地紧抓着‘生命’本身。而且……”
他黄色的眼眸盯着艾特温,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警告”的意味:“别叫她‘老不死的’。她的‘年龄’观念,和你们‘人类’……截然不同。”
艾特温的眉头紧紧蹙起,语气变得尖锐而不客气:“带走那个孩子?托亚,即使是你,还有你背后那位‘师父’……这次恐怕,也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了。”
“你的‘困难’,与我无关。”
托亚的语气重新恢复了那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师父……一旦决定了‘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得到。区别只在于,方式和代价。”
“哼。”
艾特温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重新靠回椅背,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看重’那个孩子。虽然我心里……对此感到有些‘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这难道不也是……你的‘错’吗?既然已经猎杀了‘女巫’,还想不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那反而更奇怪了。”
白流雪这个名字,或许已经在魔法界的某个圈层里传开,但实际上,这份“名声”有其天然的局限性。
他才十六岁,就算再天赋异禀,之前的战绩也不过是在六级风险区猎杀了一个七阶黑魔人。
对于活了数百年、见识过无数天才崛起陨落的大魔法师而言,这不过是“青蛙打死了癞蛤蟆”的程度,不高不低,不足为奇。
但是,“猎杀女巫”……这完全不同。
即使对站在顶点的大魔法师而言,女巫也是极其麻烦、危险、甚至堪称“天敌”般的存在。
历史上,能成功猎杀女巫的正统魔法师,屈指可数。
因此,白流雪“猎杀女巫”这件事,其意义远超他以往的任何战绩。
他的名字,此刻必然已经传入了那些隐居在时空缝隙、远离尘世的“古老智者”或“禁忌存在”的耳中。
所以,那个早已脱离世俗、甚至脱离常规时间线的“老不死的”,会听说白流雪的消息,几乎是必然的。
“这……真是,让人‘恼火’。”艾特温低声说道,眉头锁得更紧。
那个女人欲望强盛,性格偏执,一旦认定目标,必定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攫取。
要抵抗吗?不行,那太危险了。
那个不合常理、无法以常规范畴衡量的“老不死的”,若是发起疯来,毁灭整个斯特拉学院,对她而言或许并非难事。
以艾特温目前的实力,阻止她,甚至战而胜之,或许可以做到。
但在这个过程中,斯特拉学院必然会化为齑粉。
这代价,不划算。
那么,剩下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
“只能……看那孩子自己的‘灵魂’(意志与命运),够不够‘坚韧’了。”
艾特温望着窗外无垠的云海,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担忧与某种奇异期待的光芒。
病房内。
阿雷因走进来后,白流雪反手关上了房门,并顺手在门边的魔力平板上操作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出[探视中,请勿打扰]的字样。
很快,医生或护士可能会来查房,但与阿雷因的谈话,显然更为重要和紧迫。
“请坐。”
白流雪说。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椅子。
“床上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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