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皇帝的新玩具 (第2/2页)
老鸨子浑身一颤,抬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看重的摇钱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磕头。
周妙彤被锦衣卫带走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京城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北镇抚司的赵千户,把教坊司的头牌周妙彤给抓了!”
“周妙彤?就是那个传说中让沈炼神魂颠倒的女人?”
“可不是嘛!听说赵千户昨晚遇刺,怀疑是沈炼干的,这是要抓人家的相好来报复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沈炼可是个情种,为了给这女人赎身,花了那么多钱。现在人被抓了,他能坐得住?”
“坐得住才怪!我猜啊,不出三天,沈炼肯定会自投罗网!”
茶馆里,酒楼中,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所有人都像在等待一场大戏的开演,期待着看到那个亡命天涯的锦衣卫,如何为了一个女人,冲冠一怒,飞蛾扑火。
赵靖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仅要让沈炼知道,他还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要把周妙彤这根鱼饵,放到最显眼的地方,让沈炼想不咬钩都不行。
北镇抚司,诏狱。
这里是人间地狱。
周妙彤被关在了一间最深处的单人牢房里。牢房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永远也散不去的血腥和霉味。墙壁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变黑的血迹,地上铺着发霉的稻草,角落里放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马桶。
这就是她未来的“家”。
“吱呀——”一声,沉重的牢门被打开。
赵靖忠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肩膀上的伤口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脸色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显得有些苍白和扭曲。
他站在牢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稻草堆里的女人。
“周妙彤,你可知罪?”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带着一丝病态的快感。
周妙彤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一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民女不知。”
“不知?”赵靖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窝藏逆党沈炼,意图颠覆朝廷,这还叫不知罪?”
“我说了,我与他,只有仇。”周妙彤的声音依旧平静。
“好,好一个只有仇!”赵靖忠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既然你跟他没关系,那本官就是把你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他也不会心疼,对吧?”
他走近几步,蹲下身,隔着牢门,几乎是脸贴着脸地看着周妙彤。
“你猜,如果我把你受刑的惨叫声,录下来,送到他耳朵里,他会怎么样?”
“或者,我把你卖到军营里,让那些几年没见过女人的粗鄙军汉,好好‘疼爱’你一番,再把这些‘精彩’的画面,画成画,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你说,他看了之后,会不会疯掉?”
赵靖忠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诱导,他享受着这种将别人的尊严和希望一点点碾碎的过程。
周妙彤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颤抖。但她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
她看着赵靖忠,忽然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和怜悯。
“赵大人,”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赵靖忠的耳朵里,“你以为,你抓住了我的软肋,就能逼出沈炼?”
“你错了。”
“你根本不懂他。”
“你也不懂我。”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是御史,死于言官的本分。我虽沦落风尘,但我骨子里,流的还是我爹的血。我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生。你想用我来羞辱他,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
赵靖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骨子里竟然如此刚烈。
他感到了羞辱。他一个堂堂的锦衣卫千户,竟然在一个阶下囚的妓女面前,占不到丝毫上风。
“好!好!好!”他怒极反笑,站起身来,“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来人!”他转身对手下吼道,“给我上大刑!我今天就要让她开口!让她求饶!”
“大人,这……”旁边的狱卒有些迟疑,“这女人还没定罪,就上大刑,不合规矩……”
“规矩?”赵靖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睛瞪得像铜铃,“在这里,老子就是规矩!给我打!打到她承认为止!出了事,我担着!”
“是……是!”
狱卒不敢再多言,连忙打开牢门,拿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走了进去。
赵靖忠没有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杀了这个女人。他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冰冷的一句话。
“留她一口气,她死了,鱼饵就没用了。”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在阴森的诏狱深处响了起来。
而在京城一个隐秘的角落里。
沈炼坐在黑暗中,手里拿着一张刚刚从一个乞丐那里买来的情报纸条。
纸条上的字很简单:
“周妙了,入诏狱。”
他手中的纸条,被他无声地攥紧,捏成了一个不成形的纸团。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周妙彤那张清冷而决绝的脸。
他知道,赵靖忠的钩,已经甩下来了。
就等着他这条鱼,什么时候去咬。
养心殿。
朱栢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幅画。
画上的人,是一个穿着破烂短打的青年,背着一把不成比例的长刀,眼神桀骜不驯,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正是那个在城隍庙里,用生命为沈炼开路的浪人,丁修。
“有点意思。”朱栢的手指在画上丁修的脸上轻轻划过,“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一个靠敲诈师弟为生的无赖,最后竟然会为了‘义气’二字,舍生赴死。真是……比戏文里唱的还要精彩。”
郑和侍立在一旁,低声回道:“回陛下,奴才已经查清楚了。这个丁修,和他那个师弟靳一川,都出自一个叫‘青城派’的小门派。当年因为得罪了地方官,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只有他们几个小辈侥C幸逃了出来。”
“哦?谋反?”朱栢的眉毛挑了一下,“又是谋反。朕的大明,怎么就这么多想谋反的人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但郑和听得却是心惊肉跳。他知道,陛下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词。
“靳一川隐姓埋名,冒名顶替混进了锦衣卫,想过安生日子。这个丁修,却破罐子破摔,游戏人间。他敲诈靳一川,一半是为了钱,另一半,恐怕也是因为嫉妒和不甘。”郑和继续分析道,“他嫉妒师弟能穿上官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他自己,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浪人。所以他要不停地提醒靳一川,你跟我一样,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别想洗白自己。”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保护这只他最看不起的‘老鼠’。”朱栢笑了,“人性,真是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比权力和金钱,都有趣得多。”
他将丁修的画像随手放到一边,又拿起了另一份密报。
这是关于赵靖忠抓了周妙彤,并严刑拷打的情报。
“这个赵靖忠,倒是一条好狗。”朱栢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朕让他咬人,他倒是真下得去口。不过,手段还是太糙了点。”
“陛下圣明。”郑和躬身道,“赵靖忠此举,虽然能逼出沈炼,但也容易激起沈炼的死志。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若是只想换命,怕是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麻烦?”朱栢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朕不怕麻烦。朕就怕他不够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
“郑和,你说,如果朕现在下一道旨意,赦免沈炼无罪,官复原职,再把周妙彤赐给他。他会怎么样?”
郑和的瞳孔猛地一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完全跟不上陛下的思路了。
前一刻还要赶尽杀绝,后一刻就要施以无上恩典?这……这是帝王心术,还是疯子的呓语?
“奴……奴才愚钝。”郑和只能跪伏在地,他不敢揣测,也不能揣测。
朱栢似乎也没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会感激涕零,从此对朕忠心耿耿,成为朕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吗?”
“还是……他会觉得这是朕的施舍和侮辱,然后更加坚定地要与朕为敌?”
“真是……让人期待啊。”
朱栢的脸上露出了那种让郑和感到毛骨悚然的、孩童般天真而残忍的笑容。
他转过身,对郑和说道:“去,给赵靖忠传个话。”
“陛下请吩咐。”
“让他把周妙彤,从诏狱里提出来,好吃好喝地养着。伤,也要给她治好。但是,人不能放。”
郑和愣住了。
先是严刑拷打,打个半死。然后又不让死,还要治好养着?陛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怎么?没听懂?”朱栢看着他。
“奴才听懂了!奴才这就去办!”郑和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连忙应道。
他隐约有点明白了。
打,是为了让沈炼心痛,激起他的怒火。
养,是为了吊着沈炼的希望,让他不至于彻底绝望而选择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