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草 (第2/2页)
他用指甲在地图左上角掐出个印子:“出东门过三道烽燧,沿着枯河走七日,见着一座狼骨堆成的高塔,再往东北折三日,便是沉风谷。谷中深潭......”
他忽然顿住,抬眼看向药铺外漫天黄沙:“小郎君可听说过‘枯骨不渡沉风劫’的老话?那潭水看似平静,底下却沉着数十位修士的遗骸,前些年还有商队见着潭面浮起半截尸首,似死未死般漂着……”
这沉风谷果然如老者所言,地处大燕西南要冲,却偏生像被天道遗忘的弃子,常年干旱无雨。
梅羸踩着滚烫的沙砾前行时,远处沙丘正被狂风卷成沙浪,放眼望去尽是焦黑的胡杨枯桩,偶有白骨半埋沙中,腰间佩刀的形制竟似百年前的边军旧物。
行至谷口,忽见两侧山壁如被巨斧劈开,裂缝间斜插着半截断矛,矛缨早已化作齑粉,唯有矛头还凝结着暗紫色的咒印,在日光下泛着幽光。
谷中深潭约摸两丈见方,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漫天黄沙与孤云。
梅羸凑近时,忽觉丹田处的灵气骤然翻涌,仿佛有一股引力在牵引。
定睛看去,潭面果然浮着几十片莲叶大小的碧色草叶,叶脉间流转着细碎金光。
“恐怕这就是那灵墟草苗了,按书中所言,这灵墟草十年一发芽,百年才开花,怪不得生在这里无人问津。”
他正欲伸手采摘,却见潭水深处影影绰绰,似有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水草间晃动。
指尖刚要触到水面,后颈突然掠过一丝阴寒,身形本能地掠向左侧巨石后,腰间长剑已在手心里攥得发烫。
抬眼再看时,潭边已立着个青衫男子,衣摆上绣着的云纹暗章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悬着的玉牌,牌尾还缠着几缕银白色的发丝。
“这便是灵墟草苗?”男子后退半步,长揖及地,袖口滑落处,腕间金丝软鞭隐约可见。
“在下纪伯昌,方才在同春堂听得少侠问及大方九虫与灵墟草,一时好奇,这才冒昧跟来。”
梅羸盯着对方足尖下未被压出痕迹的沙砾,神识如蛛网般铺开,却探不到半分气机波动,心中警惕更甚。
“阁下既能无声无息跟至此处,想必身手不凡,却为何对区区虫草如此上心?”
那人闻言颔首:“实不相瞒,家师身患重病已三月有余,遍寻天下灵药无果,唯有大方九虫可作药引。”
他抬眼望向潭中浮叶,目光却似穿透水面,落在更深的某处:“此番下山,便是奉了师门严令,寻这能救人性命的药物。”
梅羸捏紧剑柄的手微微松开,却仍未卸下防备:“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连灵墟草也是首次寻找,恐怕帮不上阁下大忙。”
“少侠误会了。”那人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玉简表面刻有流云纹。
“在下乃是南越国长乐门训诫堂堂主,有传闻这大方九虫最后现世是在大燕国极北央司洞附近,若少侠日后寻得,可持此令牌来我长乐门中,必有重谢。”
他将玉简与令牌轻轻放在潭边巨石上,后退三步抱拳:“这枚玉简权当结识之礼,还望笑纳。”
梅羸挑眉看向那玉简,灵气刚触到玉简表面,便见青光一闪,里面似有剑影游龙般掠过。
再抬头时,纪伯昌已退至谷口,青衫被狂风卷起,恰似展翅欲飞的鸿雁。
“叨扰多时,就此别过。”
那人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青光冲天而起,衣袂翻卷处,竟卷起潭面三尺水花。
梅羸只觉眼前光影一晃,再看时,谷口已空无一人,却在谷外忽有夜枭般的惨呼传来,三声响过,余音被风沙揉成碎末,散落在枯骨堆间。
玉简入手时温润似玉,梅羸指尖刚触到刻着“长乐”二字的纹路,神识便如坠入青冥,剑意如游龙入渊,在识海深处激起千层浪。
双指下意识掐了个法诀,腰间长剑竟“嗡”的一声破空而起,在暮色中划出青虹残影,来去如电,竟比平日师姐练习的云城山御剑术还要快了三分。
“好快的剑。”他低叹一声,目光落回潭中浮叶。
那些看似寻常的碧叶此刻在风中轻颤,叶脉间的金纹愈发清晰。
梅羸指尖触到叶面,丹田处的灵气开始躁动,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方才摘下两片嫩叶。
叶片入手轻如鸿毛,却在储物袋中压得他心口发沉,仿佛装着两滴星辰的碎片。
行至谷口时,三具尸体横陈沙砾,颈间血柱尚未凝固,黑血渗入黄沙竟冒出缕缕青烟,定是那修炼毒功的修士。
梅羸蹲下身,指尖在尸体腰间一拂,储物袋便悄然落入袖中。
神识扫过袋中物品,几枚银锭、散碎灵石,还有块刻着“太微”二字的令牌,触手生寒。
他将灵石和玉简收入怀中,令牌却在掌心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收进了囊中。
风沙渐起,他拍了拍衣上尘土,摸着储物袋里的灵墟草苗,心中稍感欣慰。
夜色漫过谷口时,三具尸体已被流沙掩埋,唯有梅羸留下的脚印被风渐渐抚平,仿佛这世间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