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草 (第1/2页)
“各位可有何打算?”
张一六背靠树木望向众人,山风掠过竹林,将他青衫袖口吹得猎猎作响。
王皓苦笑着摇头,指节捏得发白:“在云城山苦修十年,竟不知这山中还藏着这般勾当……我那至今下落不明的发小啊……”他声音渐低,神情黯然如陈年旧疤。
孙倩猛地攥紧裙角:“我要回去找师尊问个明白!”话音未落便要起身,发间银簪闪过细碎银光。
“师姐使不得啊!”梅羸见状急忙伸手拽住她手臂。
“苏师姐以命相拼才将你救出,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少年急得身子原地微微颤动,身后竹影在地上晃成乱麻。
张一六望着山下簌簌飘落的梨花,轻声叹道:“云城山那座山门,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不如……另寻他处安身吧。”
王皓忽然抬手撑地撑起身子:“我要回家族中谋个差事,到那官场里蹚一蹚浑水,再也不入这修仙之门……”他语气里带着疲惫,或是失望也不得而知。
孙倩忽然抬头,眼中闪过清光:“对了,我想起田道长说的话了。”
“是啊,怎么把这忘了!”张一六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击,发出清越声响。
“那田道长为人端方正直,我见他施展过斩妖的剑诀。若拜入他门下……”
少年目光灼灼,望向天际流云:“这修道路上的层层枷锁,纵是万难,我也要将它斩个粉碎!”
微风忽然拂过,远处山寺的晨钟隐约传来,与风声遥相呼应。
梅羸望着众人眼底跳动的火光,内心依旧沉重。
孙倩转身时,指尖轻轻扯住梅羸袖角,声线里藏着三分涩意:“苏师妹终究是他骨肉,纵是铁石心肠也该留一线……可是杨天城那两位,怕是要遭劫数了。梅师弟你今后……”
梅羸望着远处山峦被暮色浸得发蓝,喉间忽然滚过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垂眸避开那道目光,低声回应:“我还有事要去完成,师姐保重,我们就此别过。”
少年语气轻得像片即将飘落的竹叶,却带着钉入青石板的笃定。
三人立于山道口,看那道青衫背影越走越远,暮色漫过青石板时,梅羸忽然抬手按了按心口,望向天边城镇方向,眼底似有墨色翻涌。
腰间那柄长剑随着步伐轻晃,在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向远方。
山风卷着落花掠过肩头,已被风吹去了不知何处。
十月初
细雨织尽江湖路,乱剑碎云入清风。
城楼飞檐下,风过铜铃叮咚作响。
梅羸将青衫领口又紧了紧,混在挑担赶车的人群里,鞋底蹭过青石板上的苔痕,拐进了烟柳巷。
那株老槐树下,高挑着一面杏黄旗,旗角被风撕出细口,倒像是被药汁浸旧了的模样。
门楣上“同春堂”三字已被岁月磨得发黑,推开门时铜环轻响,满堂药香混着陈木味扑面而来。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竹制算珠碰撞声忽急忽缓,倒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天机。
梅羸装作闲看货架的模样,目光扫过青瓷药罐上的朱砂标签,指尖却在袖中摩挲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
三排货架逛罢,袖口已沾了些紫苏与当归的碎屑。
他望着空落落的珍稀药材格架,不由得轻吁一声,忽见西墙根下斜倚着个蓑衣老者,正就着窗缝漏下的光,用竹片剔除指甲缝里的泥垢。
那老者抬头时,眼角皱纹堆起,竟似藏着整座山的褶皱。
“小郎君可是寻不见想要的灵根?”老者往地上磕了磕烟袋,火星子溅在青砖缝里。
“老朽背了四十年药篓,踩遍方圆八百里山头,不敢说认得天上星斗,却能叫得出地下每株草的小名儿。”
梅羸闻言转身,瞥见老者腰间悬着的牛皮药囊,绳结处还缠着几缕枯黄草须,像是某种灵植的残茎。
他从袖中摸出片晒干的银杏叶,用指尖在叶面写下三个药名,老者凑近了瞧,浑浊的眼珠忽然泛起清光,如深潭映月,转瞬却又被皱纹揉碎。
“前两种听都没听过,倒像是海外仙山的灵物。”
老者扯了扯嘴角,露出颗缺了半边的后槽牙:“唯有这灵墟草......”
他忽然压低声音,枯瘦手指在柜台上虚画一道山谷轮廓:“十年前沉风谷那场大雨,小郎君可曾听说过?那天夜里,谷中灵气聚作金桥,灵墟草现世,连天上星子都跟着落了几颗下来......”
老者浑浊的眼珠忽然泛起微光,似有十年前那场黄沙掠过瞳孔。
“沉风谷啊......赤地百里的所在,十年前那场天材地宝之争,直杀得星斗移位,连深潭水都染成了血玉般的色泽。”
他抬手往北方虚点,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绳上串着枚碎成两半的玉简。
“老朽当时在天鹰崖搭了个草棚,隔着三十里山路,都能看见剑光劈开的雷云里,有宝光如游龙摆尾。”
梅羸前倾半步,脚步在地上碾出细响:“敢问前辈,这沉风谷究竟在何处?”
老者从怀里掏出卷牛皮地图,边缘用粗麻线缝着驼毛,展开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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