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怨池化雾,金梭破妄 (第1/2页)
魏楠腰间的玉佩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仿佛有团滚烫的烙铁正贴着肌肤灼烧。他猛地低头,只见那缕从青铜镜中蔓延出的黑气正像活物般顺着玉佩的云纹游走,所过之处,原本流转的紫金光泽竟如被墨染的清水般黯淡下去,连带着他心口都泛起一阵沉闷的滞涩。
徐沐儿站在身侧,眉宇间的担忧浓得化不开,那担忧并非无声的叹息,反倒像一副无形的枷锁,丝丝缕缕缠上魏楠的手腕,让他握着金梭雏形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金梭表面的纹路本是柔和的金光,此刻却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光影交错间,竟映出他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那念头如冰锥般尖锐:若连身边这些同生共死的伙伴都护不住,若这江南城里的百姓终将沦为蚀界的养料,我日夜修行的这身正气,又有何用?
“小心!”云逸的喝声陡然炸响,星纹剑“呛啷”出鞘,一道凛冽的银白剑气如闪电般横在魏楠脚前,将一只正顺着裤脚悄然攀爬的黑虫斩得粉碎。那虫豸被劈开的瞬间,竟化作一缕腥臭的黑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腐肉般的气味。“这些虫豸不是凡物,它们在钻空子引动心魔!”云逸剑势未收,剑尖斜指地面,果然见更多细如发丝的黑虫正从砖缝里钻出,朝着众人脚踝聚集。
黄雪芸怀中的归墟碎片突然剧烈震颤,化作一面旋转的水镜悬在半空。镜中光影乱闪,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柴房里,那穿青布衫的女子接过侍从送来的大红喜帖时,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指节攥得发白,连嘴唇都咬出了血痕;城东的戏台上,《长恨歌》正唱到“君王掩面救不得”,台下看客们的神情早已不是悲戚,而是扭曲的怨毒,有人竟抓起案上的瓜果狠狠砸向戏台;更令人心惊的是街角那追逐蝴蝶的孩童,不过是风筝线断了落在泥地里,他眼中竟陡生戾气,抬脚便将竹骨踩得粉碎,嘴里还嘟囔着淬毒般的咒骂……所有被蚀界浊气触碰过的人,情绪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走向极端,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拨弄着心弦,将细微的涟漪掀成滔天巨浪。
“必须在七夕前阻止怨气汇聚。”苏璃双剑交叉护在胸前,指尖的焚心火明明灭灭,比刚才又黯淡了几分,剑身上甚至凝起一层薄薄的灰翳,“可金梭尚未完全重铸,我们的灵力被这锁心链死死压制,连焚心火都快燃不起来了……”她说到此处突然顿住,目光灼灼地看向魏楠,耳后四枚朱砂印记微微发烫,“赤狐族古籍记载有一门‘同心淬灵术’,可借彼此心意相通之人的真情淬炼法器,只是……”
“只是施术者会被迫直面心底最深的执念,稍有不慎便会被心魔吞噬。”徐沐儿轻声接过话头,指尖轻轻拂过魏楠玉佩上那道黑气,银辉触到黑气的刹那竟泛起白烟,“就像此刻的他,那缕浊气正在放大他的忧思。”
魏楠却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掌心的金梭雏形向前一递,递到苏璃面前:“若连自己的心魔都不敢面对,又谈何镇压蚀界的浊气?”他转头看向黄雪芸,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雪芸,归墟碎片能引四海真情为媒,可否借我一用?”
黄雪芸没有半分迟疑,将旋转的归墟碎片轻轻按在金梭上。碎片融入金梭的刹那,水镜中突然爆发出万千璀璨的光点——那是柴房里的女子撕碎喜帖后,从嫁衣残骸上骤然飞出的更多金线,如银河倒悬般涌向半空;是戏班里那位白发老伶人听到“两情若是久长时”的唱词,突然想起年少时与恋人共倚栏杆哼唱《鹊桥仙》的光景,眼角滚落的泪珠落地时化作的清辉;是药童在徐沐儿的安抚下,不再迷茫地念叨着“我要找师父”,那份纯粹的担忧竟也化作一缕暖光……所有未被污染的真情,此刻都像受到指引的归鸟,顺着归墟碎片的脉络,源源不断地朝着金梭汇聚。
邪渊阁内,女阁女正盯着青铜镜,镜中魏楠的身影虽被黑气缠绕,眼底那点紫金却始终未灭。她猛地从玉座上站起,腰间的银链因动作剧烈而碰撞出刺耳的声响:“不可能!区区凡人的真情,怎会有如此力量?”
她话音未落,魏楠已握住苏璃持剑的手腕,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无需言语便心意相通。赤狐族的灵力与十洲的紫金气顺着手臂交汇,一同涌入金梭的刹那,一道刺目的金光陡然冲天而起,穿透江南城上空的灰翳,将半边天幕都染成了金色。被锁心链困住的紫金气仿佛受到感召,突然如沸腾的江河般翻涌起来,与金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爬行的黑虫与弥漫的浊气牢牢兜在其中——网中,那枚从女阁女袖中滑落的并蒂莲香囊正迅速融化,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泛黄的纸页,正是《焚心剑谱》缺失的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八个字:“心若向阳,浊自消散。”
而在地底深处的邪渊阁,四壁的石壁突然渗出粘稠的鲜血,顺着刻满符文的凹槽流淌,在地面汇成一个个诡异的漩涡。女阁女望着镜中逐渐清晰的完整金梭,面具下的脸色第一次变得狰狞,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传我令,即刻开启‘万怨池’!让他们看看,凡人的真情在滔天怨毒面前,不过是风中残烛!”
刹那间,九州各地的城隍庙同时传来神像碎裂的巨响。那些原本庄严肃穆的泥塑轰然倒塌,碎裂的泥块下,竟埋着无数层层叠叠的白骨,每根骨头上都缠绕着暗紫色的苔藓。这些白骨在怨气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拼凑,渐渐化作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巨大虚影,那虚影没有清晰的轮廓,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是蚀界之主的雏形。
魏楠望着水镜中那越来越清晰的虚影,脑中突然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渊门从来不是某座阁楼、某个深潭,而是当九州百姓心中的恶念如洪水般冲破临界点时,在天地间自然形成的裂隙。
金梭在他手中发出龙吟般的清越之声,归墟碎片的蓝光与焚心火的赤金在梭身流转,交织成一道绚丽的光带。魏楠握紧金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底却燃烧着比焚心火更炽热的光:“七夕之前,我们去万怨池。”
话音落下的瞬间,金梭的光芒与他眼中的坚定相互映照,仿佛已将万怨池的阴云都刺破了一角。
话说回来,就在此时此刻,江南城上空那道金光尚未散尽,城西破庙里却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
那是个瞎眼的老妪,正用枯柴般的手指摩挲着怀里褪色的虎头鞋。鞋面上绣着的猛虎本已磨得只剩轮廓,此刻竟被金光染透,隐隐透出几分鲜活。老妪浑浊的眼珠里滚下两行热泪,滴在鞋面上的刹那,她突然颤巍巍地站起,朝着金光升起的方向深深一拜——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她的儿子就是穿着这双鞋,揣着半块干粮去从军的,从此再没回来过。
而城南那棵千年银杏树下,卖糖画的老汉正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糖块。方才被黑虫惊扰的孩童们早已跑远,唯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没走,正踮着脚帮他把摔碎的糖人残骸拢到一起。老汉看着小姑娘沾了糖渣的指尖,突然叹了口气,舀起一勺滚烫的糖浆,手腕翻飞间,竟在青石板上画出个比寻常糖人都要大的金梭。
“这个,送你。”他把糖梭递给小姑娘时,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灰,“俺那口子年轻时候总说,这世上的光啊,从来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人心攒出来的。”
话音刚落,那糖梭突然发出细碎的脆响,表面竟渗出一层晶莹的光,像极了魏楠手中金梭的微光。小姑娘举着糖梭跑远时,老汉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片银杏叶——叶片上的纹路,竟与金梭的云纹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邪渊阁的万怨池已掀起丈高的黑浪。池底沉睡的怨魂被女阁主的灵力唤醒,无数苍白的手爪从池水中伸出,抓挠着池边的石壁,发出指甲刮过青铜的刺耳声响。女阁主站在池边的祭台上,看着池水中逐渐清晰的蚀界之主虚影,嘴角勾起抹冷笑:“魏楠,你以为凑齐几分真情就能逆天改命?且看看这满城的怨毒,究竟能把你的金梭熔成第几捧铁水!”
她指尖掐诀,池水中的黑浪突然倒卷而上,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骷髅头,朝着江南城的方向缓缓压去。骷髅眼眶里跳动的幽火,映得她面具上的裂痕愈发狰狞——那裂痕里,正渗出与万怨池同源的黑血。
那骷髅头尚未压至半空,江南城的护城河里突然腾起万千水箭。不是寻常的浪涛,而是无数百姓方才为扑灭黑虫燃起的火把、泼洒的符水,此刻竟顺着金梭的光脉聚成了水龙。为首的正是那位在柴房撕碎喜帖的青衫女子,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素白短打,手中紧攥着半截嫁衣金线,身后跟着数十个自发拿起扁担锄头的百姓,每个人眼底都燃着与魏楠相似的光。
“想毁了我们的城?先问问这满城的人答不答应!”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撞在城墙上,竟震得那骷髅头晃了晃。她脚边的石板缝里,正有新抽的嫩芽顶开焦土,嫩芽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那是昨夜她为救邻家孩童,在巷口种下的桃树籽,本以为早已被浊气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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