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玩政治的人心都脏 (第1/2页)
朱由检用掀屋顶开窗法,想让大臣折中一下,但这个办法用得多了,百官也咂摸过味道来了。虽然现在皇帝已经完全把控朝廷,他们无论怎么折腾也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但不折腾一下他们就是不开心。
况且,君主专制制度下的帝国朝堂民主氛围本就十分浓烈,大臣们反驳皇帝,很多时候并不觉得他们是在跟皇帝对着干,反倒是认为自己是在做劝谏君王的好事。
在文官叙事的记载之中,皇帝总是昏庸的,大臣们对皇帝谆谆教诲、耳提面命、操碎了心,可往往皇帝还不领情,实在的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而那些顺着毛撸皇帝的大臣,则是奸逆小人,坏的流脓。
土地所有制很重要,虽然朱由检的提议看似很合理,但玩政治的人心都脏,他们已经丧失了将事情简单化思考的能力。为了让流民有地种,让朝廷在税收的基础上再多一道田租收入,皇帝能有那么好心,他们怎么不太信呢?!
皇帝怎么想的,大臣们也不是皇帝肚子里面的蛔虫,也猜不透,既然如此,先反驳了再说。
新任左都御史高弘图掸了掸袖子,人模狗样地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欲将北直隶田地收归国有,禁绝买卖,此诚非治世之道也。盖三代之制,虽有公田,亦存私亩,民有恒产而后有恒心。
汉承秦末丧乱,萧何收图籍,民得复故田宅,故能天下归心。今若没田地为国有,租赁于民,民无永业,何以劝耕?今陛下既禁买卖,又不允承继,农户租种如寄寓客居,春播秋获皆忧田主收回,谁肯深耕易耨?”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你小子也想被我罢官是吧?!”
高宏图缩了缩脖子,但话都说出来了,难道还能吞回去吗?他于是眼神飘忽,假装自己看不见皇帝。这老小子是山东胶州人,无党无派,脾气臭,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光禄寺,因为他经常一脸谄媚地问光禄寺的小吏要大葱蘸酱吃。
打仗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朝廷的高级官员差不多都住在紫禁城了,天天吃堂食。这饭做多了,光禄寺的厨子大发慈悲,厨艺都好了不少,当然,也有锦衣卫天天扛着把刀去盯着他们做饭的缘故。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要真的被人下毒将朝廷百官一锅端了,那大明可真的是要成为以最搞笑方式灭亡的帝国了,所以不得不防御。当然,验毒的方式还包括了银针、让狗和太监先吃等手段。
朱由检对高宏图这种人也有些无奈,名臣就那么些个,朝廷的职位那么多,总还是要有人干的。左都御史这种官不需要多大的能力,骨头硬就够了,虽然他对谁都硬,皇帝的面子也不太给,但朱由检需要这样的人存在。
朝廷全是唱反调的不行,没有敢说真话的也不行,再怎么先知先觉,在信息茧房里也要被腌入味了,“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嘛,皇帝想听到真话不容易。
朱由检也时常怀疑,自己接到的这些个捷报,各地奏疏报喜报忧的情况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怪乎皇帝疑心病重,毕竟在一个普遍撒谎的地方,就算有人说真话,听起来也像是假的。
当然,真要明察秋毫,什么都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朱由检只能通过上行下效、以身作则,想办法去影响下面的人。
在他这里,报灾也不会被惩罚,报喜也未必有赏,他也不玩弄什么权术。作为一个清澈而愚蠢的小皇帝,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毕自严见皇帝又朝着他抛媚眼,满心无奈,他只能站出来说道:“陛下收无主之地为国有,非夺民私产,乃还田于失田之民。北魏均田正因其初禁买卖,方得抑豪强、安流民,后因永业田渐许交易,终致兼并再起。
今禁绝买卖,正为防此弊端。《管子》曰:‘地者,政之本也。’朝廷握土地之柄,租赁给贫民,租率取中,既免流民之苦,又增国库之入,何乐而不为?”
其实,像他作为内阁首辅,名义上的文官老大,在朝堂辩论的时候不应该轻易表态的。
清流官韩爌接话茬说道:“陛下欲理田亩以实国库,其志可嘉,其法难行。《大学》有云:‘有土斯有财,有财斯有用。’然财生于民,民赖于田。
北直隶岁入粮米占天下十之三,皆赖民田赋税。今若改为国有租赁,租率若高,则农户不堪重负;租率若低,则国库收入锐减,何以支边军、备灾荒?”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魏忠贤垮台之后,东林党上位,己巳之变发生的时候,大明内阁首辅正是韩爌,不过现在嘛,魏忠贤还活蹦乱跳的,没有被诛杀,韩爌也只是个礼部左侍郎,官不小,权不大,可以在朝堂上面说上几句话。
“陛下之策乃救国良策,尔等巧言污蔑,在下实在不能苟同。有土斯有财,然北直隶荒田万顷,流民嗷嗷待哺,‘岁入十之三’已成空文,任其荒芜,才是真无财可用。
租率可仿唐租庸调,丰年取三成,歉年减至一成,既免农户重负,又保国库常入。边军粮饷、灾荒储备,正赖此新收,守旧制待民归,无异坐毙。”同样是清流官的黄道周愤愤不平地说道。
朱由检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混了那么久,终于有自来水了,这黄道周可不是他的人,而是个茅坑石头一样的腐儒!
“臣考宋史,熙宁变法行‘方田均税’,仅核实田亩便耗十年之功,犹未能尽善。今陛下欲以数千之军,旬日之功,厘定百十六县田亩,官吏稍有偏私,便生冤狱。
且租赁之制,需设官管理,胥吏下乡必多勒索,农户纳租之外更添苛扰,是名为利民,实则害民也。伏望陛下三思,莫学青苗法之覆辙,以安民为本,以祖制为凭,则天下幸甚。”韩爌继续蹦跶。
“熙宁变法耗十年,因士绅阻挠。今厘定无主荒地,地籍明晰,三月可毕,官吏偏私者军法从事,何冤狱之有?胥吏勒索可立‘租籍铁案’,县府统收,胥吏不得染指,违者依律严惩。
青苗法败在强征,今任民自愿租种,何来‘害民’?国朝初年亦有‘移民垦荒’之制,此非违祖,乃应变之智。陛下此举,安民固本,望力排众议!”黄道周据理力争。
“好了,朕意已决,公田租赁之策势在必行。公田正税不变,今年兵灾,百姓困苦,朕决定给租种公田的百姓免一年田租,明年开始则收三成田租,每口以二十亩为限,可少不可多,自由选租,不强令。
至于恒产恒心之论,朕只是让朝廷回收无主之地,并非夺人私产,尔等勿要东拉西扯。如今事务繁杂,朝廷议事当以简明快捷为要,不当于朝堂之上大肆辩论,若有异议,则以奏疏言明。”朱由检不紧不慢地说道。
难得在他表态之后没有朝臣再跳出来跟他要死要活的,朱由检掌控朝堂并非虚言,毕竟要紧的岗位都换过一轮了,不过倒也还有一只漏网之鱼,那就是工部尚书薛凤翔!朱由检刚登基那几天就想做掉这厮了,结果硬生生忍了他两年!
工部是个专业性很高的部门,类似于兵备道,能够接替薛凤翔的人选并不多,徐光启倒是个绝佳人选,只是老头种番薯去了。
用着用着,朱由检对薛凤翔甚至都没有那么讨厌了,这家伙贪归贪,还超预算,但事情偏偏又都办成了,无论是挖坟还是造枪炮,工部的表现都还算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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