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不自禁 (第1/2页)
浓稠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声响,唯有游丝般的意识在虚无中浮沉。湖面之上,黑衣少年垂眸轻捻指诀,一滩血肉突然震颤起来——渗入湖底的暗红如活物倒卷,碎肉裹着白骨簌簌重组,撕裂的玄衣在无形之力下交织缠绕,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编织一具崭新的躯壳。
当血肉归位的刹那,陆沉舟骤然睁眼,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湖面之上。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穿透胸膛的剧痛仍在骨髓里翻涌。
“这是何处?你又是何人?“他沙哑质问,警惕地盯着眼前皮肤黝黑的少年。对方眉梢眼角皆是英气,此刻却噙着温柔笑意:“栖崖,我是表兄,荆。“
话音未落,陆沉舟如惊弓之鸟挥开对方手臂,踉跄后退三步。寒芒出鞘,不渡剑嗡鸣着直指少年咽喉:“混蛋!你到底是谁!“
剑身震颤间,暴戾剑意如蛟龙出渊,湖面轰然炸裂成万千银鳞,浪涛化作翻涌的银龙,裹挟着刺骨寒意直扑而来。
瞬息间,灰影如鬼魅闪现。老道人顾滞的法剑已贴上陆沉舟喉间,剑锋映出他涨红的脸庞和眼底燃烧的杀意。空气中浮动的剑意被这柄剑尽数压制,只待一丝动静便要取人性命。
“老顾!退下!“荆沉喝一声。老道人狠狠剜了陆沉舟一眼,才不甘不愿地收剑。荆却缓步上前,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怜惜:“我真的是表兄...跟我回家吧,栖崖。“
这话似乎想要极力的唤起他记忆画卷的某处画面,但平整的切口暗示着其被人以通天的手笔抹去了这段记忆。记忆断层处传来阵阵刺痛,最后一丝气力被抽离的瞬间,他瘫软着坠入温暖怀抱,沉入无边黑暗。
公子荆广袖翻卷,玄色衣袂掠过湖面,陆沉舟身下霎时腾起半透明的水床,粼粼波光映得他苍白的面容泛起冷冽光晕。老道人顾滞抬头,浑浊的眼珠盯着天际翻滚的云浪:“公子,他们来了”。
修长指尖拂过陆沉舟颤抖的睫毛,拭去未落的泪珠。公子荆望着湖面倒影,墨色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该来的,躲不过。”话音刚落,天穹轰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两道流光刺破云层,裹挟着威压重重坠落在十里外的湖心。
公子荆足尖轻点水床,转瞬已迎至二人身前。他抱拳躬身时,腰间玉珏轻撞发出清响:“初至灵洲,未及恭谒两位圣人,荆惶恐不已。”云岫雪色道袍随风鼓荡,韩闵文儒衫上的金线暗纹泛着冷光,二人同时还礼,动作如出一辙。
“公子言重了。”韩闵文笑容温和,眼底却泛起寒霜,“我二人不过奉天命守灵洲,不过是尽分内之责。此地诸事繁杂,稍有不慎恐生变故,还望公子莫要见怪才是。”他袖中竹简无风自动,沙沙声暗藏杀机。
云岫闻言轻笑,白玉般的面容泛起促狭。他忽而转头盯住顾滞,袖口间银铃轻响:“呦!这不是顾老哥吗!咱俩得有快一千年不见了吧。诶!我听说当年你在中洲杀了人之后,就跑到北燕溟洲,原来是投靠墨家了呀!墨家可真有度量,连这种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也敢要。”
顾滞脖颈青筋暴起,法剑“噌“地出鞘三寸,剑鸣如龙吟。公子荆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老道人浑身僵住,指节发白地将剑按回鞘中。他咬牙切齿地咽下怒意——云岫背后是青灵天君一脉,其首徒云钺早已踏入归一境,杀力之强,连山君陈宾见了都要忌惮三分。
“久闻韩兄之名。”
公子荆适时轻笑,打破凝滞的空气。“韩家两代圣人,令尊开宗立派,韩兄执掌天下学宫,这般盛况,家父每每提起都赞叹不已!”
韩闵文抚须大笑,眼中闪过赞赏:“公子过奖,倒是墨家巨子亲手调教的传人,才是惊才绝艳!“
两人相视大笑,声震湖面。云岫夸张地捂住耳朵,雪白道袍随风扬起:“行了行了!再听下去我就要吐了!“。
笑声渐歇时,韩闵文忽然收敛笑意,眸光如淬了冰的剑锋般扫向水床上的陆沉舟:“公子跋涉万里来灵洲,总不会只是为了点拨后辈心性吧?”他衣袖随风荡漾,带着丝丝缕缕的墨香。
公子荆垂眸替陆沉舟理了理滑落的衣袖,指尖在对方腕间停留半瞬:“离家二十三载,身为表兄,总该带他回墨门祖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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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意识回笼至漳澜堂,惊觉不过一念之间,竟已历经诸多事端:被箭矢穿体、表兄突兀现身,还有自己身世的惊涛骇浪。
他以身体抱恙为由提前退离漳澜堂,彭少阳虽察觉陆沉舟神色有异,却也未多追问。
暮色渐染时,萧书禹与凉逸尘仍相谈甚欢,却也不得不起身告辞。
“夜露深重,殿下若不嫌弃,不妨在敝宗暂歇?”
“多谢凉宗主美意,只是与杜国师约定的日子渐近,实在不便再耽搁了。”
下山之路远比上山快捷,彭少阳御风行云,携着萧书禹与晏无筝二人,衣袂翻卷间已没入青冥深处,唯有天际残霞似谁遗落的半幅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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