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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远行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远行 (第1/2页)

熟稔地在财产清查的簿子上写下几个字,穿着一身魏军制式铠甲的赵吉对着对面的辽国平民说了几句话,借着翻译,那辽民听见自家那栋老屋和些许散碎银子得到了魏国律法的保护,不用再担心被这乱世里的兵匪一把火烧掉或者抢个精光,于是连忙跪了下去千恩万谢,拉着赵吉的手死活不愿意松开。
  
  这样的场景对于附近几个负责维持秩序的魏卒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见赵吉的脸上露出为难表情,他们只是几声轻喝便斥走了不愿离开的辽民,其中一个还对着赵吉笑道:
  
  “跟他们打交道,你可千万别让他们觉得你心软,这上京城里无主的财物多了,要是觉得你好说话,他们就会把邻居的那份都算在自己头上,只要你笔一勾,他们就能借机发财--所以凶一点总是没错的,你这性子啊,就是太软了些,你看看这偌大上京城,负责登记财物的书吏有多少?不趁机捞一把就不错了,谁像你一样从头到尾客客气气的。”
  
  赵吉笑着说了声是,这种透着股升斗小民处世哲学的说教他其实并不讨厌,相反还很喜欢--大概是他从出生开始,就很少能经历这种絮絮叨叨,又带着些人间烟火气的场景。
  
  如果说一开始被打发到军中喂马时还很不适应这种生活,那么现在的赵吉可以说是换了个模样。
  
  “行了,这片街区的登记差不多清了,哥几个辛苦,我该回营了。”赵吉对着那几个魏卒拱了拱手,笑容依旧温和。
  
  “天都擦黑了,还要跑回去喂马?”
  
  赵吉笑容不变,坦然道:“是啊,今日轮值喂夜草,耽误不得,前些日子连番大战,战马都瘦了许多,老话说马无夜草不肥,误了时辰,马军都尉是要打板子的。”
  
  几个魏卒对视一眼,都露出一种“你小子真轴”的表情,其中一人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笑道:“嘿,我说小赵啊,你这人忒实在,就凭你这一手好字,懂规矩,办事又仔细,跟咱们王校尉说说情,调到咱们辎重营来当个正经书吏多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油水还足!何必在那马前营里当民夫天天跟牲口打交道,一身马粪味儿?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也不像个能吃苦的样子。”
  
  一旁也有年轻士卒帮腔:“对啊,喂马那活儿又脏又累,天不亮就得起,半夜还得添料,哪是人干的?我看你登记时跟那些辽人说话文绉绉的,倒像个读书人,再说你年纪又小,当了书吏,只要办事办得好,回乡说不定也能混个吏员当当,实在犯不着死心眼要当那民夫。”
  
  赵吉只是笑笑,没有争辩,眼神清澈:“多谢各位好意,不过...营里安排,总有其道理,马喂好了,咱们的骑兵兄弟才能打胜仗,这差事也挺要紧的。”他再次拱拱手,“诸位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赵吉背着那个装着笔墨簿册的旧包袱,在夕阳余晖中快步离去,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执拗,几个士卒同时摇了摇头,有人低声嘀咕赵吉这种放着清闲油水不捞,非要去伺候牲口的行径,也有人说这小子八成是得罪了上头,才被发配去喂马,要不就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顶了别人的名头来吃粮饷,不敢挑拣--反正就没一个人觉得赵吉脑子没毛病。
  
  众人议论了几句,很快又被新的琐事岔开,只当是军旅生涯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夕阳下的上京街道上,赵吉快步走着,穿过那些烟尘都还未散尽的巷弄,回到了民夫应该待的区域。
  
  浓烈的草料混合着马粪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油灯下,一排排高大的战马在槽边打着响鼻。赵吉回到这里,熟练地将包袱放在角落一个干燥的草堆上,解开身上那件对他来说略显宽大的制式铠甲,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
  
  一开始怎么都穿不惯,但后来发现丝绸的衣物的确不适合干活--毕竟民夫虽然不用上阵厮杀,但喂马、扎营、转运粮草之类的活,也不会比挥刀轻松半分,从大军出榆关开始,大战断断续续打了几个月,打穿了半个辽境,随军的民夫也就跟着跋涉了数百里,这么段日子下来,对于赵吉来说,那些以前养尊处优的生活彷佛变得越来越远了,反而是眼下这种,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干不完活还没饭吃的日子,要踏实和安心得多。
  
  起码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听到大军攻入上京城时所产生的第一反应也是由衷地开心和高兴,而不是害怕。
  
  害怕这天下统一的过程越顺利,那个越不想面对的日子就越早到来。
  
  赵吉挽起袖子,拿起巨大的草叉,开始将白天铡好的干草均匀地铺撒进长长的马槽,动作算不上特别麻利,却异常认真,一丝不苟,沉重的草叉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并不轻松,没几下,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鬓角,和尘土混在一起,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几道灰痕。
  
  任谁看到他现在的模样,都不会和之前的那个年幼天子联系在一起,那时的他瘦弱,忧郁,而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可以称得上明朗的少年郎,夜幕里他继续挥动草叉,将一捆捆干草抖散、铺开,草屑飞舞,沾满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喂完草料,他又提起沉重的木桶,一桶桶地从水井打来清水,倒入每个马槽边的水槽,清冽的井水哗哗作响,在寂静的马厩里格外清晰。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真的。
  
  不用做皇帝,不用考虑未来,那些很大很空的事情和话题都离他很远,这个世间缺少了他也在正常地运转着,天下大势如何,魏辽局势如何,不会有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懵懂无知又无能为力的他,那目光里的意味能让他在半夜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做完该做的一切,他已是汗流浃背,粗布短衫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尚未完全长成的单薄身形,他靠着马厩的木柱,微微喘息,看着槽中战马满足地咀嚼着草料,发出规律的“咔嚓”声,鼻息喷出温热的白气。一种奇异的平静感,伴随着身体的疲惫,慢慢涌了上来。
  
  这里没有太极殿的金碧辉煌,没有北境的铁血河山,没有群臣山呼万岁的威仪,没有奏折上那些关乎千万人生死的冰冷字眼,有的只是马匹、草料、水桶、汗水和...踏实。
  
  他这些夜里总是睡得很好,哪怕是躺在干草堆里,或者是泥地上,都可以一觉到天明,仇恨啊责任啊之类的,和他一个跟随大军喂马的民夫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终于可以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哪怕只是简单的把草料铲到营房的马槽里,他吃上了自己用力气换来的食物,尽管只是干饼稀粥,不及以前宫城里的午膳一分,但在肚子里的感觉却是那么沉甸甸的。
  
  啊,还有,他认识了很多人,有上了年纪慈爱的老人,教他怎么用布缠住小腿这样赶路推车就不会累到瘫倒在地;也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朝气蓬勃的,说着以后要走南闯北的梦想;还有那些来自天南地北带着各种口音的魏卒,他们总是对识字的人会多上几分敬畏,好几次大战暂时停歇的时候,他们跑来请赵吉给他们代写家书时,还会偷偷往赵吉手里塞点干粮。
  
  这世间原来不单单有残酷,有争斗,有生离死别,原来也有阳光明媚,有长路漫漫。
  
  真好。
  
  一整个白天都在街道上协助书吏登记,回到民夫营又喂了马的赵吉终于可以休息了,他躺在干草堆里,闻着那让人安心的味道,眼前似乎能看清漂浮的草屑和浮尘,他现在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就睡着,但很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入梦前的片刻思考。
  
  来人的目光在马槽和草堆中流连片刻,最后落到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倒的赵吉身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敢相信曾经在汴京,在北平都极为尊贵的天子如今却一副实打实的民夫模样,清明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王爷请...您过去。”
  
  赵吉怔了怔,随即也沉默下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挂上的草枝,看了一眼昏暗但是让他很有安全感的营房,轻轻点了点头。
  
  ......
  
  幽深的宫道两侧,石灯幢里的火苗在夜风中不安地跳动,将青石板上匆匆前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引路的内侍提着灯笼,脚步放得极轻,赵吉沉默地跟在后面,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和沾着草屑的布鞋,与这肃穆威严的宫阙显得格格不入,他脸上还残留着喂马时的汗渍和灰痕,手指关节因为长时间劳作而微微发红,但腰背却挺得笔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如水,不见往日的怯懦与迷茫。
  
  原来远行真的是少年最快的成长方式。
  
  偏殿的门被无声推开,暖黄的光晕和淡淡的墨香流淌出来,驱散了夜风的寒意,顾怀并未坐在那张宽大的御案后,而是负手立在窗边,望着窗外那片被宫灯勾勒出模糊轮廓的废墟--那是永昌殿最后的残骸,他依旧穿着那身常服,只是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峭,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听到脚步声,顾怀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赵吉身上,从他那身沾着草屑的粗布衣裳,到他被夜风吹得微乱的鬓角,最后停在他那双清澈却已沉淀下许多东西的眼睛上,看着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的少年郎,顾怀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种长辈看到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些的欣慰。
  
  “来了?”顾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坐。”
  
  赵吉依言在下首一张铺着素色锦垫的椅子上坐下,顾怀转过身,没有立刻坐下,他踱步到桌边,提起温在暖笼里的茶壶,亲自倒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赵吉面前,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家书房招待子侄,茶香袅袅,在沉默中氤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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