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我·2019年的鲜花 (第1/2页)
我被困住了。
周围雾蒙蒙的,昏暗一片轻一片重,交替朦胧;仿佛走在阻力时轻时重,时而黏稠时而畅通的暗河里。
我好像走了很久,也找不到暗河的出口。
不管我再怎么焦急,我拼命想迈出大步,却走不快;我想大喊求救,发不出声音。
我到底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连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都有点想不起来了。我的记忆也像周围的暗河一样,只充斥着层层斑驳暗影,却没有一个清晰轮廓——
等等。
我好像忽然被记忆点了一下肩膀。
那首歌……此刻从昏暗深处响起来的那一首歌,是我的成名曲;那是我的声音,像雾气弥漫似的歌唱。
我是黄昏逐渐淤紫的天空
我是一场无话可说的对话
与你在静寂中对望
回家的路曲折沉默
我游在暴雨里,浮在海浪上
当人唤醒我时,我将被淹没
沉下海底,再不见天光
我来到黑摩尔市的那一年,只有十八岁,仅有一副好嗓音,想要成名的幻想和七百刀。
老家是一个仅有五千多人的小城,在那儿,我才华耀眼、充满可能;在黑摩尔市,我是路边的一棵杂草。
我租的房子里,住了十七个人。
我睡在阁楼的一张吊床上,有时后背酸痛得受不了,就在木箱和行李箱上铺好被褥;阁楼另一头,还睡着另外三个女孩,各有各的不切实际,和我一样。
有人想当作家,有人想成为时尚设计师,有人想当演员……我们的共同点,就是我们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与梦想无关的事上:翻汉堡肉饼,给客人端菜,替店铺写好评。
不知有多少像我一样的年轻人,投身扑进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会里,将生命化作它滚滚向前的燃料;只因为我们相信一句话——若是能在黑摩尔市闯出来,你就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所向披靡。
……我都想起来了,包括我是为什么进来的,又该怎么出去。
她是在我好不容易拿到驻场歌手这一兼职时,出现的客人。
现在很少有地方请驻场歌手了,除非你已小有名气,有自己的乐队和作品。我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尽管没有工资——一周里有两个晚上,我唯一能指望的收入,是客人的小费。
有时候跟小费一起递给我的,还有一些或隐晦、或无礼的邀请:有人请我去喝一杯,有人递给我一张楼上酒店的房卡。
她只是倚在椅子上,远远看着我的尴尬、不适和推托。
那时她的脖子上,只刺着一个男人名字。或许是爱人吧。
“你身上有一层罩子,”她说。
“什么意思?”我问道。“这是个比喻吗?”
噢对,那是后来了,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即使她从不付我小费,从不为我解围,她依然是我最喜欢的客人——因为她爱听我写的歌。
她从来没有说过,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这一点可不容易。
我这么一个开朗外向的人,身上绝没有什么罩子;她才像个罩子里的人,脸冷话少,相识大半年,我连她的职业都问不出来。
“身上罩着一层罩子的人,不适合追求你这种梦想。”
她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也没问我想不想来一杯。她就是这种人;我很少见到完全没有照顾他人意识的女人。
“因为罩子,世界和命运都看不见你,再唱下去也没用。”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反应,但脸色八成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你知道吗?最容易吸引受众、获得好评的,就是在大众平均水平线上下浮动的作品。”她说,“你的曲子下面,评论多半都是一些‘好怪啊’、‘听不懂’之类的留言吧?曲越高,和越寡,你为什么不去写一点琅琅上口的节奏歌?”
“我不是有罩子吗?”我已经很不高兴了,“怎么,写些口水歌,就没罩子了?”
“对啊。”她理所当然地说,仿佛这是什么世人皆知的定理。
我那时对她很失望。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放下对她的成见——除非爱人死了,否则在身上纹爱人名字,真的很土诶——跟她成了朋友的;没想到,她明明喜欢我的歌,却还能说出这么无聊的话。
“我走了,”我说,“你最好也别回家太晚了。”
花了我二十一年来所有的礼貌和克制,我才没把后半句冷嘲热讽说出来——“免得你男朋友生气”。
“我知道怎么去掉罩子,”
在我站起身走了两步之后,我听见她幽幽地说。
音乐是我的生命,但那一晚,那一句话,却是我听见过的、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我只是一个歌手;她却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塞壬。
“我知道如何让你成名。”
我转过身,看着她,不知不觉,已经跌坐回她的身边。
……但她后来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我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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