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上寰运书 (第2/2页)
姬玚见钟老一语便道破了自家心思,虽难免有些惊讶,但也不算太过意外,只肃然点一点首。
而老者见得这情形,却似是在脑中炸了道霹雳。
一时呆怔在原地,手脚僵硬,竟然作声不得。
待得回过神来,未等他苦苦叩首,求姬玚收回成命,钟老声音又响起:
“皇子为陈珩请如此敇封,着实是出人意料!只是不知是要定名,还是要加字?”
姬玚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如今虽为道廷皇子,但行事也终难肆意……做成定名已属不易了,不仅需请陛下加恩,或许还得请动母族出力,加字一事,纵然有心,怕也无力。”
“也是,也是。”
钟老感慨:“那陈珩再资性绝顶,终不过一介金丹之人,能以金丹之身名列上寰运书中,不提前古,即便当世,那也算是一桩殊荣了。
再要加字,那便难免有些惊目骇耳了。”
见这两人一言一语间,似请动上寰运书之事便已成了事实。
老者心下震惊,忙在阶下叩首不止,连呼不可。
“一个将来的玉宸道子、东陆主人,还不值得我如此拉拢吗?”
姬玚见老者如此做派倒也不恼,一笑道。
“丹元大会结果未定,玉宸道子之争亦尚有两议,主上何必下此重注,恳请斟酌斟酌!”
老者绕了个弯,诚恳劝道:
“瘟癀阴无忌、赤明卫令姜,这两位同样是丹成一品,修为不俗!且在宵明大泽内,那位自祟郁天脱身的嵇法闿同样甚厉害!
此人当年曾是君尧大敌,虽为胥都十二世族的出身,不得派中人望,但玉宸祖师山简却似颇多赏识这位,在他脱身后,还特意赐了福地、法宝种种,如此一来,恐怕——”
“何必说上这些,我自有眼力在。”
不等老者说完,姬玚挥手打断:
“要等到丹元大会的座次已定?玉宸道子有了结果?等到那时候,已是晚了!”
姬玚眼中爆出神光,声音愈来愈高:
“大丈夫行事当断则断,怎可瞻前顾后,因些小利而坏了大局?
锦上添花终是不如雪中送炭。我如此行事,不仅要将陈珩收为心腹,还要更进一步,与他身后的玉宸结为友盟!”
话到此处,姬玚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难得有些失态,恨恨一拳擂在案上,叹道:
“方今陛下御极,主揽众天宇宙,我幸生于此煊赫天家之中,忝为贵胄。
眼见时局如此,国势如此,心中怎会没有振作之心?
我欲澄清天下,扫荡妖尘,克复神器!
这种种事情,岂是以我一人之力便可做成的?非得志士俊彦为羽翼,大派高门为腹心,借乱乘间,远近为用,如此方有一二之可能。
既然如此,又怎能够存有丝毫吝惜之心!”
姬玚语声慷慨,震得殿中回音似潮,叫老者喉头滚头几番,但一时之间,倒也的确不知该如何言语。
当今天帝虽掌治世之权,却储位空虚。
除几个早早出局的,天帝诸子和他们背后势力都在暗暗较量,欲一窥将来的那天地权纲。
而姬玚少有大志,早年在史册上读到祟郁首乱、众天失常时候,常嗔目咬牙,痛哭不已。
为方便达成心中所愿,这位自然也是欲争位的其中之一,且在朝野呼声不小。
不过如今的天帝姬焕却似不喜姬玚的锐意,暗中多有呵斥之举。
若非火龙师数次劝阻,只怕姬玚早被打发去了蛮荒天地去,遗憾出局……
眼见姬玚如此言语,更是说到了大志上。
纵老者再想规劝,也终知晓厉害,他长叹一声,唯俯首称是。
“再且,你以为如今还是前古?自众天宇宙失常后,上寰运书的功用便远没有旧时那般厉害了,效用大减……”
姬玚此时嘴角有一丝苦涩意味,微微摇头:
“十六大天内,真武天铸武运葫芦,元载天修日中金纲,无量光天养出了一尊尽智圣者,须延天在重炼那只五福布袋。
至于法圣天,夏稷的那番设想已成,莫说其他,便连法圣天内一草一木的枯荣都在他心观掌控之内!
如此种种,我着实不忍再言……而在阳世尚且如此,幽冥便更不必提了。”
老者讷讷不能言,脸上表情纠结万分。
至于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钟老则略一低头,拿起案上的一只精铜酒樽在掌指间把玩。
“皇子倒特意略了一个胥都,胥都的丹元大会……”
钟老暗暗感慨:
“真武葫芦,元载金纲,须延布袋,还有胥都丹元……
如今这十六大天内,除了几被毁坏的大至天外,又有哪个是真正忠良?只怕在如今天帝眼中,他们个个皆是夺运专权之巨寇!
上寰运书……说句难听话,它如今名头恐还要更盖过实用。
不过终究好过弥罗命簿,后者倒是成了个真正的虚名头!”
正在钟老默默叹息之际,姬玚已是轻一拍掌。
偌大宫阙随他这动作轰然一震,渐有万千束流光如萤腾起,往中一合,便又化璨然虹桥一道,往无边太空中遁去。
“上寰运书之事我心中有数,不必再议,至于之后……”
姬玚眸光一扫,老者见姬玚视线落在他身,忙俯首施礼。
“主上可是要往真武天一行?”老者问道。
“耽搁许久,也该动身了,不过并非真武山,先去悬空道场走一遭罢,你亲自去下拜帖。”
迎着老者略有些不解的目光,姬玚笑了一声,道:
“悬空道场葛承辨……此人身后那一脉当年曾以葛承辨名义向我送来一封书信,信里提及了一件先天至宝讯息,如今既来了,倒不妨会上一会。”
在他说话间,这虹桥已是跨过无垠虚空,芒光一闪,便再无踪迹。
而半月光景匆匆而逝。
这一日,葛陆团阳国的一间静室中。
随手中这斛正阳真砂的见底,一股充沛灵气被炼进了腹下金丹后,陈珩周身大窍齐齐震动,吞吐毫光,继而便有清音徐起。
其初如蚊蝇扑翅,细不可闻,只是极窸窣的嗡嗡声,金丹随之微微摇动。
但这动静愈来愈高,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如若鹤鸣九皋,音韵婉转嘹亮!
非仅是金丹震颤不已,便连身内的五脏六腑亦随之发出玄音相应,将通体上下、身神内外,都悉数涤荡过了一番。
过不多时,这清音终渐次低了下去,一团好似白雪琼膏般的玄气凭空生起,将金丹团团裹住,在呼吸之间,不断朝金丹处涌去。
“成了。”
陈珩从榻上睁开双目,道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