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他那还未完成的人生故事(下) (第1/2页)
还没写完的……
剧本吗?
见大家兴致盎然,贺天然望向无意间开启这个话题的余辉,问道: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起这个话题,是什么时候吗?”
对此,余晖倒是记忆深刻,调侃回道:
“大概十月份吧,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咱公司的天台上,那时我还笑话你,我都研究生毕业了,哥你反而成我学弟了,现在一些同期的朋友问你近况,学校那些老头都说你是要对自己毕业作品的质量负责,所以选择了延毕,他们可是对你抱有很大期望的,你要是不拿出一部院线质量的作品,那你还真不好交代……
不过哥,你自己那剧本到底写没写啊?这可又过去将近四、五个月了啊,四舍五入可小半年了都。”
十月份?
恰好跟“少年”第一次苏醒的时间吻合?
这是巧合吗?
“主唱”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然后面对众人想要在这个问题上探究下去的好奇目光,他想了想,没来由地说道:
“你们觉得,创作跟精神分裂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薛勇正美滋滋的切下一块羊肉塞到嘴里,忽然听见这话,差点没噎着。
“咳咳咳……唔,咳咳!不是,你这话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你想说啥?”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兀自灌了一杯茶水缓了缓。
这种问题对薛勇来说无疑是对牛弹琴了,实际上以往贺天然私底下跟薛勇聊天,大多是普通的日常话题和生意上的琐碎,很少涉及到一些文艺上的探讨,不过好在今天在座的除了他之外,都是相关领域的从业者,虽不清楚贺天然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只看问题表面,还是能聊出些之乎者也的。
几人相互望了望,蔡决明起手又点起一支烟,对对面的胡岳挑挑眉,显然是想让这个编剧先发言。
胡岳也不推辞,他放下筷子,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带点职业病的口吻文绉绉地说道:
“你要说必然联系嘛,那是有点绝对了,但你要说有没有共性,那肯定是有的,毕竟‘不疯魔,不成活’嘛,你想啊,咱们要写一个变态杀人狂,总得代入一下,想他怎么吃饭,怎么睡觉,怎么杀人;下一场戏我要写一个圣母白莲花,我又得把那个变态掐死,换一副慈悲心肠出来,这在某种程度上,不就是一种主动可控的精神分裂吗?”
说到这,他双臂环抱,口中滔滔不绝:
“而且,很多伟大的艺术家,你看梵高,看海明威,他们的精神世界确实跟常人不太一样,那种极度的敏感和脆弱,是创作的源泉,也是逼疯他们的刀子,所以贺导儿,你问这个问题,是想说你那个剧本的主角,是个疯子?”
“只是……机会难得,跟大家讨论一下……”
男人不置可否,身边蔡决明吐出几口烟雾,缭绕在贺天然身边,使得他的目光显出几分迷离。
“如果,我说如果啊,有这么个男人,现实世界的压力、家庭的期望、情感的纠葛,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于是有一天,他的身体里‘长’出了另外几个人……”
包厢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烤全羊在炭火余温下发出的滋滋声,大家都停下了筷子,被贺天然描述的故事吸引了。
“这几个人,每个人都有他向往的一种特质……”
贺天然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又像是在剖析自己的灵魂。
“有一个,是他年少时未竟的梦想,是一个对待生活与爱情都可以光芒万丈的‘主唱’;有一个,是他为了适应社会规则,不得不进化出来的、冷静理智、甚至有点冷酷的‘作家’;还有一个,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最不愿意长大的那个‘少年’。
他们轮流接管这具身体,帮他处理不同的麻烦,‘作家’帮他赚钱、搞事业、应付勾心斗角;‘少年’帮他留住初心,去爱,去感受;而‘主唱’……”
贺天然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份洒脱的姿态不言而喻。
“那……那个原本的他呢?”黎望忍不住问道,作为导演,他敏锐地抓住了故事的核心,“如果这些人都出来帮他活了,那原本的主人格去哪了?”
“问得好。”贺天然抿了一口酒,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不过剧本不是一直没写完嘛,有些东西既然没想明白,所以也就无从下笔了。”
“那……贺导你不妨先想想结局啊,很多创作不都是先把结局想好,目标定好,然后开头就往一个方向奔么?诸如……”魏醒思索着,给出建议,“他治好了病,其他人格消失了,还是他彻底疯了之类的……”
“从创作的角度上来讲,这样确实没错……”
贺天然摊了摊手,接着道:
“但如果脱离创作的范畴呢?比方说现在就真真实实存在着那么一个人,他不是纸上的文字,也不是屏幕里的影像,而是活在你们身边的这么一个人,一个朋友,要知道,人生这场烂戏可没有剧本,即便你拥有一个努力的方向,但结局仍就是未知的。”
“那我会建议我的这位朋友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薛勇这时蹦出一句,惹得包厢里有点沉静下来的哲思氛围,瞬间发出一阵爆笑。
“我觉得吧……”
一直没说话的蔡决明忽然开口了,他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那一脸神棍的表情此刻却显得格外认真。
“为什么要把它当成一种‘病’去治呢?”
众人看向他。
蔡决明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又垂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道家讲‘三尸’,佛家讲‘我执’。
但在我看来,这所谓的几个人格,不就是咱们每个人心里的不同面相吗?谁心里没住着个想撒泼打滚的孩子?谁心里没个想把老板炒了去流浪的浪子?只不过大多数人怂了,把这些念头给压下去了,而贺导你故事里的那个主角,无非就是把这些念头活出来了。
何况……
一个千篇一律的‘正常人’是当不了主角的,导儿。”
蔡决明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胡岳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接过话茬补充道:
“老蔡这话虽然糙,但在理,咱们搞创作的最清楚,观众想要看的是什么?是极致,是冲突,是那种常人想做却不敢做的‘疯魔’。一个朝九晚五、情绪稳定、从不逾矩的‘正常人’,在剧本里只能充当背景板,或者那个看着主角发疯的路人甲……
人们喜欢看主角在悬崖边跳舞,因为够刺激,够精彩。
但矛盾的地方就在这儿,人们渴望看见那种‘极致’,却又极度恐惧失去身为‘正常人’的安全感,所以你剧本里的那个主角,其实是在替那些不敢发疯的人发疯,替那些不敢活的人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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