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危机还是生机? (第2/2页)
他深深看了苏凌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无尽的感激、愧疚、与一种“若你死,我必不独活”的无声誓言。
“督领......保重!”
韩惊戈从喉间挤出一句,随即猛地转身,面向那扇紧闭的、雕刻鬼面的厚重铁门。
他不再犹豫,将全身残余的真气灌注于手中长剑,眼中只有那扇阻隔了他与妻子的门户,口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手臂肌肉贲张,长剑划破凝滞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绝气势,朝着那铁门中央的缝隙,狠狠劈斩而下!
剑风凌厉,杀意沸腾!
然而——
就在韩惊戈手中长剑的锋刃,距离铁门尚有尺许,凌厉的剑气甚至已率先触及冰冷门面,激起细微火星的刹那——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厚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似巨兽苏醒的摩擦滚动之声,毫无征兆地,自那扇厚重的铁门内部响起!
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震动灵魂的韵律,瞬间打破了门前短廊那死寂到极致的诡异宁静。
韩惊戈势在必得的一剑,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
苏凌也是心中一凛,全身瞬间绷紧,“江山笑”已然横于胸前,目光如电,死死锁住那扇门。
只见那扇雕刻着狰狞鬼面、厚重无比、看似需要巨力才能轰开的铁门,竟在没有任何外力直接作用的情况下......
缓缓地、平稳地、无声无息地......
朝着两侧,自行滑开了!
门无声滑开的景象太过诡异,苏凌与韩惊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瞬间攀升到顶点的戒备。
这绝非迎接,更像是某种......早已预设好的、平静的邀请,邀请他们踏入这最终之地。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紧随门开汹涌而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刀光剑影、伏兵杀机,而是一股极其浓烈、新鲜、甚至带着温热感的——血腥气!
这气味如此突兀、如此浓重,瞬间冲散了门外那股陈腐沉檀的异样静谧,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在两人的神经上!
苏凌脸色骤变,瞳孔急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血腥味来自门内,而门内......阿糜可能就在其中!
“不好!有血腥气!阿糜姑娘危险!”
苏凌再也顾不得什么诡异平静,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眼中寒光爆射,手中江山笑嗡鸣震颤,人已化作一道白色惊鸿,率先朝着洞开的门户内扑去!“惊戈,杀!”
韩惊戈更是心神俱震,血腥味与“阿糜危险”四字如同重锤砸在心口,他目眦欲裂,嘶吼一声,黑色身影紧随着苏凌,如同疯魔般冲入!
“嗖!嗖!”
两人几乎是并肩撞入门内,兵刃在手,真气蓄满,做好了迎接雷霆一击、陷入重围的绝死准备!
然而——
预想中的围攻并未出现。
扑入眼帘的景象,让杀气腾腾、心神紧绷的两人,身形不约而同地猛地一顿,眼中同时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与茫然。
这......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并非什么阴森囚牢、血腥刑场,亦非伏兵林立的修罗杀阵,而是一间......陈设颇为雅致、甚至带着几分闺阁柔媚之气的房间。
房间颇为宽敞,以苏凌的目力迅速扫过。地面铺着光滑的、带有异域几何纹路的深色木地板,擦拭得一尘不染。
靠墙摆放着数张低矮的紫檀木案几,几上陈列着造型古朴的瓷瓶、玉器,以及一卷展开的、绘着山水花鸟的绢帛,笔法细腻,竟是大晋风格。
墙角设有精致的博古架,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奇巧玩物。窗边悬着竹帘,帘外应是露台,此刻帘幕低垂。
空气里除了那股新鲜的血腥气,还混杂着淡淡的、甜腻的脂粉香与一种清冽的、类似檀香但更冷冽的熏香气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内侧。
那里设有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锦褥的矮榻,榻四周垂挂着数层轻薄如雾、色泽如晚霞的红色绡纱幔帐。
此刻幔帐并未完全放下,只用金钩挽起一半,露出榻上光景。榻上铺设的茵褥、靠枕,皆是最上等的丝绸,绣着繁复精美的缠枝莲纹与云鹤图案,竟也是典型的大晋贵族喜好。
然而,这看似温馨雅致的闺房景象,却被两处极其刺目、极其不和谐的存在,彻底撕裂、颠覆。
第一处,是榻上坐着的人。
那是一位女子。她背对着门口方向苏凌和韩惊戈冲入的方向,身影透过薄薄的红纱,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轮廓。
她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繁复的异族服饰。
外层是绣满金色菊纹与流水纹的绯红色“打褂”,内里衬着洁白如雪的“小袖”,宽大的袖摆如云般垂落。如云的乌发梳成极其复杂高耸的发髻,绝非大晋式样,发间插满了珠翠金簪与步摇,在室内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泽。
她身形微微颤抖,似乎正低声啜泣,肩膀不住耸动,显得惊慌而无助。
仅仅一个背影,便已流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混合着脆弱与典雅的奇异美感。
而第二处,则是榻前不远处,冰冷地板上的景象。
就在那红绡幔帐的矮榻之前,不足五步之遥,光滑的地板上,赫然仰面躺倒着另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同样身着异族服饰,是一身素雅的淡青色“小袖”与“袴”,款式更为简便,似是侍女或地位稍低者的装扮。她面容朝上,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已然失去了所有神采,脸上残留着极度的惊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她的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
而最致命的伤口,在于她的腹部——一柄样式奇巧、刃身狭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精致匕首,齐根没入其中,只留下镶嵌着宝石的柄端露在外面。
鲜血正从伤口周围汩汩涌出,浸透了她淡青色的衣衫,在地板上蜿蜒扩散,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尚在缓缓扩大的暗红血泊。
血滴顺着地板细微的纹理,滴滴答答,发出轻微却令人心头发毛的声响。浓重的血腥气,正是来源于此。
苏凌目光如电,瞬间将这死亡景象摄入眼底。他不认识这名死去的女子,但从其穿着、气质以及......尸体旁地板上一处不起眼的、似乎被慌乱中踢到的铜制香炉来看,此女身份应不简单,绝非普通仆役。
而且,观其骨骼筋肉与残存的、正在飞速消散的气机......此女生前,竟真有八境左右的修为!
一个八境高手,在这最后的密室中,被人用匕首近身刺入腹部要害而死?是猝不及防?还是......出手之人,实力远超于她,或者,是她全然未曾防备之人?
韩惊戈的视线则死死锁定了那死去的女子面容。只一眼,他浑身剧震,脱口低呼。
“是她?!”
昨夜,正是这名面容温婉、举止恭顺的女子,在府邸大门后为他们开门,又与那异族女忍低声交谈,随后引他们入内。韩惊戈当时便察觉此女气息沉凝,非同一般侍女,暗自推测其有八境修为,应是看守阿糜的重要人物之一。
可如今......她竟死在了这里?死在了这最后的密室,阿糜的“囚室”之中?是谁杀了她?为何杀她?
刹那间,无数疑问如同毒蛇般窜上韩惊戈心头。但他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去探究这诡异的死亡。
因为他的全部心神,在辨认出死者、心头惊骇刚起的下一秒,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投向了榻上那个背对着他们、惊慌啜泣的绯红身影!
阿糜!是阿糜吗?这背影......这衣衫发式......虽然换上了异族服饰,梳起了陌生的发髻,但那身形,那颤抖的弧度,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阿糜......?”韩惊戈声音干涩,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试探着、极轻地唤了一声。
榻上那绯红身影的啜泣声猛地一滞,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却并未回头,仿佛受惊过度的雀鸟。
苏凌眉头紧蹙,目光在死去的侍女、啜泣的背影、以及这间诡异的闺房之间快速梭巡。
血腥、死亡、华服、哭泣、无人埋伏......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极其浓烈的、精心布置却又失控的诡异感。
他握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灵觉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可能从任何角落发起的袭击,同时心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这像是一个陷阱,却又不像......那侍女的死,是苦肉计?还是内讧?榻上之人,真的是阿糜吗?
然而,韩惊戈已然等不及了。眼见那背影啜泣无助,地上还躺着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血腥气刺鼻,他心中对阿糜安危的担忧瞬间压倒了所有疑惑与警惕。
什么机关埋伏,什么异族高手,什么诡异气氛,此刻都不及确认阿糜的安危重要!
“阿糜!!”他再按捺不住,发出一声混合着恐惧、希冀与无边痛惜的嘶吼,再也不管苏凌可能的阻止,更无视了地上那滩血泊与尸体,身形猛地前冲,几步便跨过了那短短的距离,冲到了矮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