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1/2页)
窦洵的记性,其实挺好的。
她当日看到熟悉的道路,略有几分不适,只因记忆如潮汹涌,像打开了某个关口,就不由自己控制。
陈沅问的问题简单,窦洵觉得她或许只要这些内容,抽空答了几句。等她把数十年前在此地经历的种种都整理起来,陈沅已经跑开了。
窦洵想了想,觉得个中某些细节,或许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初次来到汉中郡的时候,肉身已经被肢解为数块。为首的术士,她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他也姓吕,不过出身低得很,所以及时站对了边,倒也没惹上什么泼天大祸。只是戴罪立功,要负责镇压她。
载着窦洵的肉身的马车,辘辘辗转,窦洵已经悄然凝聚的神识,也随着摇晃的马车的车程,去往汉中郡这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地方,对她来说,有很多,以至于陌生反而是熟悉。
窦洵没有急于聚成人形,她慢慢把自己扩了出去。她能看见的、听见的,自然也就从马车帘掀起的一角、马车外偶尔的人声和水流声,要更加广、更加多了。
陈沅走到一旁去打探消息时候,窦洵就想起了更多。
她那时候神识重新滋生,还有几分混沌,记忆颠三倒四,很是不好理通。
但也有一些显而易见又确凿存在的。
譬如贫穷。彻底的贫穷
看押她的术士,无不出身自汉宫,对窦洵的底细一清二楚,其中为首的一人,花甲年纪了,即便还有千里跋涉的力气,也难掩那满头蓬草般白发带来的潦倒狼狈。
窦洵永远记得他。他叫窦讳。
白发苍苍的窦讳手托司南,四处勘探,最终选定了汉中郡一个荒芜贫瘠之地。
虽然贫瘠,但风水使然,最宜镇妖。这群曾经在汉宫中呼风唤雨的术士,匆忙地将马车赶到那座穷困潦倒的小村庄附近,开始着手布阵掘墓,要把窦洵的右臂镇在这里。
窦洵的神识像一团呼吸的肺,慢慢包裹住整个车队,随着她的目光,慢慢舒张又收缩。
期间,窦讳似有所感,仰起那张皱褶丛生的苍老面孔,回头朝虚空之中望了一眼。窦洵的眼睛无处不在,其中一双自然而然地与他对视。
窦讳迟疑了一下,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收回了眼神。
术士们携带好自己的法器,朝着窦讳占卜出的方位行进。他们走了没多久,窦洵看到有凡人悄悄靠近。
不是一个,是一群。衣衫褴褛,什么年纪的都有,从一个他们以为不会被发现的方向,慢慢靠近马车。
窦洵自诞生以来,见过的人有限,不是金冠玉带的贵族,就是身首异处的死俘,她第一次看见穷人。
彻头彻尾的穷人,穷到全家只能共穿一件衣服的穷人,穷到近乎是野人的穷人。
窦洵有点儿好奇,她凝视着他们的动作。这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悄悄靠近了马车,确认窦讳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之后,争先恐后地爬了上来。
他们撕开了术士们的行囊,吞食其中的干粮,一口一口的硬面饼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就又紧接着塞下下一口,有人为此在车厢里大打出手,整辆马车几乎倾斜,还有人几乎噎死,直到同伴们要离开车厢,还在苦苦地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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