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749 (第1/2页)
范剑的心沉了下去。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若真是古老阴魂作祟,尚可追溯其因果,以香火经文化解执念,或以术法暂时镇封。但眼前这情况,更像是触碰了某种冰冷的、非人的“规则”残留。
那些零件,那些半个世纪前试图窥探禁忌的“绝密项目”造物或引物,它们可能根本不具备“意识”或“情绪”,只是依照某种既定逻辑、或残留的能量场在运转。就像一台被遗忘在角落、却仍未完全断电的诡异机器,如今因外界的震动而被重新触发。
他闭上眼,试图摒弃杂念,用自身那点微薄的“灵感”去感知。工棚外夜色浓稠,机器寂静,但在他的感知边缘,仿佛有极细微的、非自然的“脉动”,如同低温的电流,又像某种违背常理的磁极扰动,正从地底深处、从防空洞的残骸里隐隐传来。这不是鬼魂的阴冷怨气,而是一种更空洞、更机械的“存在感”,带着金属的腥气和旧日尘埃的味道。
“……不是魂,是‘痕’。”范剑睁开眼,低声自语。
“痕”?旁边的老吴没听懂,只觉得这年轻专家脸色更难看了。
所谓“痕”,在范剑这一行当的模糊认知里,是指某些强烈或异常事件后,在环境中留下的非物理性印记或规则扭曲。尤其是涉及非常规力量的实验,失败或中断时,能量逸散、规则扰动的“残响”可能被环境记录,形成一种类似“程序错误”或“能量幽灵”的东西。它没有主观意志,却会依照事件发生时的逻辑碎片或能量模式,持续产生影响。
六十年代末,封闭的防空洞深处,试图触碰未知的专家组……他们当年究竟召唤了、或者说“制造”了什么?又为何仓促中止,不惜一切掩埋痕迹?
现在,这些“痕”被惊动了。它们在依照某种破碎的、可能已经失控的“指令”运作。机械故障、异响、光晕,或许都只是这种运作的外在表现。就像一台损坏的仪器,仍在胡乱发射信号、干扰周边。
要解决这个问题,常规的超度、驱邪手段恐怕收效甚微。需要的是“调试”,或者“关机”——找到当年那个项目残留的核心逻辑或能量节点,理解(至少是推测出)其运作机制,然后用合适的方法去“覆盖”、“中和”或“隔离”那些“痕”。
这需要更具体的线索。当年的项目代号?专家组可能隶属的机构方向?哪怕是一点传闻中的实验现象描述?
“老吴,”范剑转身,语气凝重,“你得再想想,老厂长还提过什么?关于那个项目,任何细节,哪怕再荒诞,再不像真的。比如……他们当时研究的东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难以解释的、让厂里老人讳莫如深的事件?”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当年项目中止后,除了封存资料,有没有进行过什么……特别的处理?比如请过什么人来做‘清理’?或者,厂区附近,那之后有没有出现过一些不寻常的自然现象、动植物异常?”
老吴被范剑严肃的样子镇住了,他拧紧眉头,努力在记忆深处挖掘。昏暗的灯光下,工棚里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和地下那仿佛幻觉般的、冰冷的脉动。夜色,正一点点吞没这座承载着过往秘密的老厂区。
老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浑浊的眼睛望着虚空,似乎在那些泛黄的记忆尘埃里费力翻找。手指间廉价的香烟快烧到过滤嘴了也没察觉。
“特别的称呼……”他喃喃着,“老厂长好像……好像提过一个词儿,不是什么正经项目代号,是他们底下人偷偷传的……叫、叫‘圆光计划’?不对……是‘窥镜’?‘镜’……对!好像是‘天镜’!还是‘地镜’来着?”
他猛地一拍大腿,烟灰簌簌落下:“想起来了!是‘渊镜’!对,老厂长说,当年那几个老专家关起门来嘀咕的时候,他偶然听到过一两次,说什么‘渊镜观测’、‘反馈不稳定’……对,就是这个!‘渊镜’!”
渊镜。
范剑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镜,常与观测、反射、通道相关。渊,深不可测,黑暗无底。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不祥的探究意味。
“还有呢?老厂长有没有说过,当时有什么‘现象’?”范剑追问,心跳有些加快。
老吴脸色白了白,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这事儿……老厂长喝多了才漏过一句半句,说完自己都后悔。他说……项目最紧张那段时间,防空洞深处,有时候会传来一种声音,不是机器声,像是……好多人在很远的地方同时低语,又像是收音机调到了根本没有台的频率,那种沙沙的杂音里混着怪调。进去送饭的保卫科小伙子出来,脸都是青的,说里面明明只有几个专家和几台机器,但他总觉得角落里……站着别的人影,看不清,一转头又没了。”
“还有更邪门的,”老吴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老厂长说,那阵子,厂区后头荒地里,夜里有野狗莫名其妙对着防空洞出口方向叫,不是冲人,就是冲着地底下叫,叫着叫着突然就夹着尾巴逃了,像是吓破了胆。而且,那段时间,厂里好些精密仪器,隔三差五就出怪毛病,指针乱跳,读数不准,检查又没毛病。项目一停,这些怪事慢慢就没了。”
杂音、幻觉、动物异常、仪器干扰……范剑迅速将这些现象与“痕”的理论对应。这听起来不像是召唤了具体实体,更像是那个“渊镜”项目,试图打开或观测某个特殊的“层面”或“频率”,结果导致了局部规则的污染和渗透。能量和信息从那个“层面”泄露出来,影响了环境和生物感知。项目中止,泄漏停止,但“污染”已经形成,残留的“痕”就像放射性尘埃,沉寂多年,如今被施工扰动,再次开始散发其扭曲的影响。
“中止之后呢?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处理?”范剑问出关键。
老吴摇摇头:“明面上就是封存,专家撤走。但老厂长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项目停得突然,上面来人很快,连夜处理。老厂长当时负责一部分外围安保,他记得,有天深夜,来了几辆从没见过的黑色轿车,下来几个人,穿着普通中山装,但气质很冷,不像一般的干部或军人。他们带着几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进了防空洞深处,呆了小半夜。出来的时候,箱子空了。老厂长被严令不许靠近,也不许问。那之后没多久,防空洞最里面那段就用特殊材料加固封死了,厂里图纸上都抹掉了具体结构。”
特殊的箱子,深夜的处置……范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次“清理”或“封印”尝试。来的很可能是官方层面处理此类特殊事件的秘密人员。但他们当年用的是何种方法?是成功封印了“渊镜”的源头,还是仅仅暂时压制?如今封印是否因施工而松动?
“那些零件,”范剑指了指桌上,“可能就是当年‘清理’时遗漏的,或者,是‘渊镜’能量渗透现实,物质化形成的‘凝结物’。它们本身可能就是‘痕’的载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工地。地下的冰冷脉动似乎更清晰了一点。常规的玄学手段——符箓、咒法、阵法,大多针对有灵之物或阴阳二气。对于这种基于异常规则和信息扰动的“痕”,效果恐怕有限,就像用桃木剑去砍一段错乱的代码。
需要更针对性的方法。
或许……可以尝试“信息覆盖”或“频率对冲”。用更强的、有序的“信息场”或能量频率,去干扰、覆盖那些混乱的“痕”。比如,布置一个大型的、持续运转的特定阵法或仪式,不是为了驱邪,而是为了“格式化”那片区域的异常信息残留。
但这需要庞大的能量和精密的引导,以范剑一人之力,几乎不可能完成。而且,万一操作不当,可能反而会刺激“痕”,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另一个思路,是找到当年“渊镜”项目的核心区域,也就是污染最严重的“源头”或“节点”。如果当年的封印还在,尝试加固;如果封印已破,或许需要冒险进入,用更直接的方法“关闭”或“拆解”那个残留的结构。但这无疑极度危险,无异于主动踏入一个沉寂半个世纪的异常能量漩涡。
就在范剑权衡利弊,感到棘手无比时,老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口:“范专家……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你说。”
“大概……七八年前吧,有个挺古怪的老头来过厂区附近转悠,穿着旧式的中山装,很瘦,眼神有点直勾勾的。他跟当时门卫打听过老防空洞的事,问得特别细,尤其是六十年代末那段时间。门卫觉得他可疑,盘问了几句,那老头也没多说,只念叨了一句‘镜子碎了,光还没散’,然后就走了,再没出现过。”
镜子碎了,光还没散。
范剑猛地转身。这句话,像一把钥匙,骤然插进了混沌的锁孔。
镜子……“渊镜”!光……那些零件散发的诡异冷光?或者是“痕”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那个古怪的老头,会不会是当年“渊镜”项目组的成员?或者,是知情者?他回来查看什么?是在担心“痕”并未完全消散?
如果找到这个人,或许就能知道“渊镜”的真相,知道如何真正解决这里的麻烦!
“还记得那老头的样子吗?或者,他有没有留下名字,任何线索?”范剑急问。
老吴努力回忆:“样子……就是很瘦,脸有点长,眼睛特别深,看人有点瘆得慌。名字肯定没留。哦对了,当时门卫注意到,他左手好像缺了根小指。”
左手缺了小指。
这是一个特征。范剑深吸一口气。事情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现在有了两个可能的突破口:一是尝试“技术性”处理工地地下的“痕”;二是寻找那个“断指老人”,获取关键信息。
而此刻,窗外夜色中,工地某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闷响,像是厚重的金属板砸落的声音,紧接着,几盏临时照明灯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黑暗中,似乎有一抹极淡的、非自然的幽蓝色光晕,在废弃的防空洞入口处一闪而逝。
“痕”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时间,不多了
老吴那句话像一道无声的霹雳,炸在范剑耳边。
“锁了一条……蛟龙?”
他猛地盯住老吴,声音都变调了:“这话从哪里听来的?老厂长说的?还是那个断指老人?”
老吴自己也似乎被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不是老厂长……也不是那老头……是、是我自己……”
他眼神有些涣散,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回忆:“我小时候,家就住在这片厂区边上,那时候厂子还没扩建,后面就是乱葬岗和野地。大概……就是我七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六几年,具体记不清了……那年夏天特别闷热,有天夜里,我被雷声惊醒了。但那雷声不对头,不是在天上滚,像是……像是从地底下闷闷地传上来的,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嗡鸣。”
他咽了口唾沫,额头上渗出冷汗:“我趴在窗户边看,外面漆黑一片,闪电也怪,不是树枝状的,是一团团青白色的光,在厂区后山那边,贴着地皮闪。然后我就看见……看见后山那片野坟地,地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不宽,但是往外冒那种青白色的光……光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老吴的描述越来越离奇,范剑却听得汗毛倒竖。这不像是一个孩子普通的噩梦或幻觉,尤其是结合“渊镜”项目的时间点。
“是什么东西在动?你看清了?”范剑追问,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那段沉睡的记忆。
“看不清……太大了,好像……很长,在光里面翻滚……不是蛇,蛇没那种……那种感觉。”老吴艰难地比划着,手在空中划出扭曲的弧线,“我吓得要死,把头蒙在被子里。但那种声音一直往耳朵里钻,不光是地下的闷雷,还有……还有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声音,很重,很多铁链子……后来还听到一声特别尖特别厉的叫声,说不出来像什么动物,听得人心里发毛,脑袋针扎一样疼……再后来就没声了,我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切如常。我跟小伙伴跑去后山看,根本没有什么地缝。大人们都说我是做梦,或者被雷吓着了。这事儿我就慢慢忘了,直到……直到老厂长后来喝醉了提那个‘渊镜’项目,说专家组撤走后,有人用‘特别材料’加固封死了防空洞深处……”
老吴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我那时才模模糊糊觉得……我小时候看到的……听到的铁链声……还有那地缝里的光……会不会……会不会就是……”
“就是‘渊镜’项目真正触及的东西。”范剑接过话头,声音干涩,“他们不是单纯在做观测实验。他们很可能……真的从某个‘层面’或‘维度’,引动或者拘禁了某种……存在。”
“蛟龙”,在古老传说和玄学体系中,并非仅仅指生物意义上的巨蛇或未化之龙。它更常被用来形容一种强大的、近乎自然现象的能量聚集体,或是某种地脉水脉精气所钟的“灵”。它可以是祥瑞,也可以是灾厄,取决于其状态和所处环境。
如果“渊镜”项目当年真的以某种技术或仪式,成功“观测”并“锁定”了这样一条潜藏于地脉深处或特殊维度中的“蛟龙”(或者类似的存在),试图研究甚至利用其力量,那么之后的一切异常——诡异的杂音、幻觉、仪器干扰、动物恐慌——就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那是高维能量或灵性存在对现实世界的渗透和扰动。
项目突然中止,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失控了。“蛟龙”的反噬,或者实验本身导致了不可预测的灾难性后果。随后赶来的秘密人员,用特殊手段(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尝试“封印”或“锁住”这个存在,将其禁锢在防空洞深处的某个“节点”上。铁链声,或许并非实物铁链,而是封印力量的象征性体现。
而那些零件……可能是封印装置的一部分?或者是“蛟龙”力量与物质世界交互时,“污染”产生的衍生物?
这样一来,工地现在的异状就不仅仅是“痕”的被动散发。很可能是施工震动,损伤或松动了当年的封印结构,导致被禁锢的“蛟龙”(或其一部分力量)开始挣扎、泄露!
难怪普通的玄学手段难以应对。这不再是处理残留信息场,而是要面对一个可能仍然“活着”的、被激怒的、强大而古老的禁锢存在!
“镜子碎了,光还没散……”范剑再次想起断指老人的话。镜子,或许就是指“渊镜”计划,或者具体的封印装置。碎了,代表计划失败或封印破损。光还没散……是指“蛟龙”的力量仍在,甚至可能因为封印松动而逐渐复苏?
“那个断指老人……”范剑思路急转,“他很可能知道内情!他回来查看,可能就是感知到封印不稳!他左手缺了小指……在有些隐秘传承里,断指有时是施展某种禁忌之术、或与强大存在订立契约付出的代价!”
寻找断指老人,从“技术顾问”变成了“生存必需”!只有他可能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以及……如何重新加固封印,或者,在万不得已时该如何应对。
但眼下,工地的情况显然已经刻不容缓。刚才的金属撞击声和灯光闪烁,就是明确的警报。
“老吴,”范剑当机立断,“你立刻想办法,通过所有能用的老关系,打听那个断指老人的下落!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同时,工地今晚必须全部停工,所有人撤离到至少五百米外!找个理由,就说检测到不明气体泄漏或者地基有重大隐患,绝对不能提这些怪事!”
“那你呢?”老吴急问。
“我得下去看看。”范剑从随身的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罗盘,几枚颜色暗沉、刻满符文的古钱,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味道刺鼻的黑色药粉。“不是进防空洞深处,是去边缘,尽可能靠近当年可能的核心区域,用这些‘家伙事儿’做个初步探测,看看封印的‘气’还剩下多少,那条‘蛟龙’……到底醒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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