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沁芳雅集 (第2/2页)
木诚被骂得抬不起头,整个人几乎要缩进木玄霜的影子里,小声嘟囔:“我……我没糟蹋她们……就是……就是看着好玩……”
“好玩?!”木青勃然大怒,“强掳民女,在你眼里就是好玩?!你才多大?啊?就知道贪恋美色,游手好闲,一事无成!你看看当今嘉靖天子!比你才大一岁!人家登基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面对满朝老臣,权阉,是何等的沉稳果决,励精图治!你再看看你!除了仗着祖荫胡作非为,你还会什么?!木家的将来,要是交到你手上,我看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木诚被骂得彻底没了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拽着木玄霜的衣角。
木玄霜眉头紧蹙,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护犊的强硬:“爹!诚儿年纪还小,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二哥去得早,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我多疼他一些怎么了?难道要像您对二哥那样,整日里非打即骂,逼得他……”她话到嘴边,似乎意识到失言,硬生生顿住,但意思已然明了。
“疼他?你这是害他!”木青怒视女儿,“疼他你就纵容他在中甸胡作非为,糟蹋人家姑娘?这叫疼?玄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次的事,根本就是你默许的!甚至是你派兵帮他去的!你这叫宠?你这叫无法无天!”
“爹!什么叫糟蹋?!”木玄霜也来了火气,凤目圆睁,毫不退让,“边地部落,弱肉强食!诚儿抓几个战败部落的女子,怎么了?这在我们木家,在滇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叫征服!是彰显我木家武勇和权威!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了?!再说了,您年轻时玩弄并抛弃的姑娘还少吗?”
“你……你……”木青被女儿这番强词夺理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木玄霜,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怒极。
“好!好!反了,都反了!”木青连说三个“好”字,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狠狠瞪了木玄霜和木诚一眼,拂袖道,“我懒得与你们争辩!朽木不可雕也!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对身旁的李氏低语一句,又看了一眼张绥之和木靖,沉声道:“绥之,靖儿,乘风你们三个,随我到书房来一趟。”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他便在李氏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气氛压抑的厅堂,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神色各异的众人。
木靖连忙起身,对张绥之使了个眼色。张绥之心领神会,对姐姐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与木靖一同跟上木青和叶乘风的脚步。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宅院深处一间相对僻静的书房。书房不大,陈设却极为典雅,多宝格上摆放着古籍珍玩,墙上挂着一幅显然是新近绘制的木青老年画像,画中的他目光矍铄,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与现实中这位疲惫易怒的老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木青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怒色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挥挥手,让李氏也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木青、木靖、叶乘风和张绥之四人。
木靖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劝慰:“叔父,您消消气。芷伊妹妹和诚儿他们年纪尚轻,难免有不懂事的地方,慢慢教导便是,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伤了身子。”
木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张绥之,语气复杂:“绥之啊,让你见笑了。家丑,家丑啊……你看看我这几个儿女,有一个成器的吗?芷伊虚荣,鹤年懦弱,诚儿更是被玄霜宠得无法无天!要是他们能有你一半的懂事、沉稳和才干,我便是立刻闭眼,也能安心了。”
张绥之连忙躬身:“老大人言重了。晚辈驽钝,岂敢与木府公子小姐相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大人为家族操劳一生,严格些也是望子成龙之心。”
木靖也接口道:“叔父,绥之贤弟说得是。您看绥之,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心思缜密,连破奇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都是张同知教导有方啊。”
木青叹了口气,指了指靠墙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黑漆木箱,那箱子不大,却显得十分沉重,锁扣紧闭。“教导有方……是啊。可惜我木青,没这个福分。”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偏执和猜疑,“靖儿,绥之,你们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们。我总觉得……总觉得有人要害我。尤其是最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有些警惕:“你们看,这箱子里,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些体己,主要是珠宝,还有些地契房契。我原本打算……重新分配一下。可现在……我不敢轻易动它了。我甚至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它的存在。芷伊她们,还有玄霜……唉,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木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叔父,您多虑了!都是一家人,血脉至亲,怎么会……”
“至亲?”木青冷笑一声,打断他,“自古为了钱财权力,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还少吗?我有两个儿子都不在了,也许曾经还有其他儿子,但都下落不明,唯一的孙儿烂泥扶不上墙,我老了,不中用了,在他们眼里,恐怕早就成了绊脚石了!靖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虽非嫡系,但行事稳重,我最是信得过。还有绥之,你是张同知的公子,为人正直。我叫你们来,就是希望……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们……你们要帮我看着点,保护好这个箱子,也……也算替我主持个公道。”
张绥之心中暗凛,看来木玄霜之前所言非虚,木青确实疑心极重,且已动了修改遗嘱的念头,甚至预感到了危险。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道:“老大人放心,晚辈虽人微言轻,但定当竭尽所能。只是……老大人或许真是思虑过重,还需安心静养才是。”
木青摆了摆手,显得意兴阑珊:“好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张绥之和木靖依言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门,两人沿着来时的回廊慢慢走着。
木靖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低声道:“绥之贤弟,实在对不住。原本是想请你和雨疏妹妹来散散心,没想到……让你见笑了,还卷进我们家这些糟心事里。叔父他……年纪大了,脾气是倔了些,疑心也重。他其实是怕身边人不稳当,特地叫我和叶捕头来,名义上是家族聚会,实则是想让我这段时间多在庄园附近走动,暗地里护卫他的安全。我寻思着人多眼杂,你和雨疏妹妹又是信得过的人,便自作主张将你们也请了来,想着万一有事,也多两个帮手,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场面。”
张绥之笑了笑,语气轻松:“木大哥不必介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晚辈理解。其实方才听老爷子那番话,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没想到,老爷子疑心至此。”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书房方向,“那箱珠宝……恐怕才是真正的风暴眼。”
木靖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走吧,我们去前厅,晚膳应该快准备好了。雨疏妹妹她们怕是等急了。”
叶乘风说自己要不就不留下来吃饭了,木靖连忙劝道:“别啊,叶捕头,吃完再走嘛。”叶乘风便答应了。
三人来到用作餐厅的花厅,果然见张雨疏、花翎、阿依朵以及木家其他子弟都已入座。桌上的菜肴极其丰盛,山珍海味,水陆并陈,显然木府虽内部不和,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尤其是在有外客的情况下。
然而,气氛却远不如午间在沁芳园时轻松。木芷伊眼睛还有些红肿,低着头默默吃东西。宋鹤年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木诚倒是没心没肺,似乎早已将刚才的斥骂抛诸脑后,正大口吃着面前的炙肉,还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坐在张绥之旁边的花翎和阿依朵,被木玄霜用眼神警告后,才讪讪地收敛些。木玄霜面无表情,自顾自用餐,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只有年幼的木南湘,还不懂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吃得津津有味。
席间无人高声谈笑,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和偶尔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张绥之倒是泰然自若,他心性豁达,且这木府的珍馐美味确实难得,便专心享用起来,尤其是那道用丽江特产黑山羊羔肉炖煮的锅子,汤鲜肉嫩,让他连喝了两碗。
宴席便在这样一种表面奢华、内里压抑的诡异氛围中继续。木诚到底是少年心性,加之刚才被祖父当众斥责,心中憋闷,几杯果酒下肚,胆子便大了起来。他坐在位子上,看似无聊地把玩着酒杯,眼角的余光却瞟向身后侍立的一个美艳丫鬟。那丫鬟约莫十七八岁,身段丰腴,眉眼含春,正是之前被他多看了几眼的玉兰。
木诚趁众人或低头用餐,或各怀心事之际,偷偷伸出手,在桌下极快地勾了一下玉兰垂在身侧的手指。玉兰身子微微一颤,非但没有躲闪,反而飞给他一个欲拒还迎的媚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木诚见状,心头一热,胆子更壮,索性将腿悄悄伸过去,隔着薄薄的裙料,蹭了蹭玉兰的小腿。
玉兰脸上泛起红晕,却依旧稳稳站着,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木诚享受着她温顺的默许,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甚至忘了咀嚼口中的食物。后来,他竟色胆包天,见无人注意他这边,那只不安分的手竟顺着桌沿悄悄滑下。木诚放到现在也就是高中生年纪,没想到如此早熟。在现代的同龄人还在大瓦的时候,人家已经实战了。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木玄霜注意到了侄子的异样和那丫鬟脸上的潮红。她非但没有出言制止,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近乎纵容的得意之色,仿佛在说“看,我的诚儿多有男子气概”。见木诚一只手不便,她竟十分自然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鲜嫩的鹿肉,温柔地递到木诚嘴边,低声道:“诚儿,多吃些,正长身体呢。”同时,另一只手拿起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油渍,动作娴熟自然,如同一位溺爱孩子的母亲。
木诚就着姑妈的手吃了肉,对姑妈的“支持”心领神会,手下动作更是放肆。玉兰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发出几不可闻的嘤咛。
这场无声的闹剧在压抑的宴席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却又被更大的家族阴霾所掩盖。张绥之虽未直视,但眼角余光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木府的家风更是摇头叹息。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众人皆已食毕,丫鬟们开始撤去残羹。叶乘风起身,向主位的李氏及木靖、木玄霜等人拱手告辞:“老夫人,各位公子、小姐,叶某衙中尚有公务,先行一步。”
木靖连忙挽留:“叶捕头何必着急,用完茶再走不迟。”
叶乘风婉拒道:“多谢木大人美意,实在是有案卷需及时处理,改日再叙。”说罢,便由管家引着出去了。
叶乘风离去后,宴席也正式散了。李氏淡淡说了句“大家各自歇息吧”,便由丫鬟搀扶着先行离开。木诚如蒙大赦,几乎是飞一般地逃离了花厅,想必是迫不及待地去寻他的“玉兰姐姐”了。木芷伊和宋鹤年低声交谈了几句,面色不豫地一同离开,似乎回了自己房间。
张绥之与木靖交换了一个眼神,木靖低声道:“绥之,去我房里坐坐?”
张绥之点头:“好,正要向木大哥请教些事情。”他又看向姐姐张雨疏。张雨疏正被李氏临走前客套地邀约“张小姐若无困意,不妨随我去偏厅用些茶点,说说话”,木希宁也在一旁作陪。张雨疏不便推辞,便温婉应下,同时对张绥之道:“绥之,你去吧,我与夫人、希宁妹妹说会儿话。”花翎和阿依朵则对大人间的谈话没兴趣,见木南湘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们,便笑嘻嘻地拉上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到一边玩耍去了。
张雨疏招手让张绥之近前,从随身锦囊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盒,温声道:“绥之,我前日答应为阿诗玛姐姐画幅小像,需用些特别的石青。明日你若得空,替我去买些回来可好?”说着,将瓷盒并一小块碎银递过。
张绥之随木靖来到其暂住的客房。房间布置雅致,燃着淡淡的檀香。两人坐下,聊了聊近日丽江的治安,以及京城的一些趣闻,但都刻意避开了木府内部那令人尴尬的家事。约莫半炷香后,张绥之见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木大哥早些休息,小弟也回房了。”
“好,明日再叙。”木靖将张绥之送到门口。
张绥之独自走在回廊上。夜色已深,庄园内大部分灯火都已熄灭,只有廊下悬挂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路过厨房时,见里面还有几个小丫鬟在收拾,便笑着朝里面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几个小丫鬟乍见这位俊秀非凡的进士老爷,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个个脸红心跳,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是张进士!”“天哪,近看更俊了!”“要是能伺候这样的主子该多好……”声音虽小,却还是隐约飘进了张绥之的耳朵,让他不禁莞尔,内心想着好梦,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正当他经过木诚房间的窗外时,一阵压抑却又清晰的声响让他顿住了脚步。只听房间里传来木诚气喘吁吁、带着亢奋的声音。
张绥之听得面红耳赤,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木诚果然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年仅十六便如此荒唐,与丫鬟行此苟且之事,还口出狂言。那丫鬟玉兰显然也是有意攀附,半推半就,只怕巴不得真怀上孩子,好母凭子贵。想到木诚无父无母,唯一的依靠木玄霜又是那般毫无原则的溺爱,不禁为这少年的未来感到一丝忧虑。反观自己,虽已十七,功名在身,却连女孩的手都没正经牵过,母胎单身,更别提……想到这里,少年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惆怅和自嘲。
他正摇头叹息,准备悄然离开,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响起:
“张公子,夜深人静,在此徘徊,所为何事?”
张绥之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木玄霜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一身青袍在夜色中更显冷峻,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眸子在昏暗光线下锐利如鹰。
张绥之连忙躬身行礼,掩饰住内心的慌乱:“木姐姐安好,小弟……小弟只是吃多了些,散步消食,正要回房。”
木玄霜目光似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木诚紧闭的房门,又落回张绥之身上,淡淡道:“既如此,早些歇息吧,莫要惊扰了他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是,是,小弟这就回去。”张绥之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客房,张绥之长长舒了口气,只觉今晚经历之事,比查案还要耗费心神。他脱去外袍,正准备吹灯歇下,忽然——
“啊——!”
一声凄厉、短促,充满了极度惊恐的惨叫,猛地划破了庄园死寂的夜空!那声音来源极近,似乎……正是从宅院深处,木青老爷子所住的主屋方向传来!
张绥之心脏骤停,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来不及细想,抓起刚脱下的外袍胡乱披上,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几乎同时,隔壁房间的木靖,以及从不同方向,张雨疏、李氏、木希宁、花翎、阿依朵等人也都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脸上皆无血色。
“怎么回事?”
“刚……刚才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老太爷房间的方向!”
众人惊恐地议论着,不约而同地朝着主屋跑去。木诚也衣衫不整、提着裤子从房间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脸上还带着纵欲后的潮红和突如其来的惊吓。
“姑妈!怎么了?”木诚看到木玄霜也已赶到,像找到主心骨一样靠过去。
木玄霜脸色凝重,一把将他拉到身后,低喝道:“跟紧我!”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众人聚集到木青的房门外。只见房门紧闭,里面死一般寂静,再无声息。刚才那声惨叫,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但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却是真实的。
“父亲!父亲!”木靖上前用力拍打房门,高声呼喊,“您怎么了?开开门!”
里面毫无回应。
“撞开它!”木玄霜当机立断。
木靖和闻讯赶来的两名健壮家丁合力,用肩膀猛地撞向房门!“砰!砰!”几声闷响后,门闩似乎断裂,房门被撞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内的景象,让所有看到的人魂飞魄散!
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书籍、卷宗散落一地,桌椅歪倒。木青老爷子直接挺地倒在血泊之中,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脖颈处,一道极深极长的伤口狰狞可怖,几乎割断了整个喉咙,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昂贵地毯,仍在缓缓蔓延。
割喉!一击毙命!
“父亲!”
“老太爷!”
顿时,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李氏当场晕厥过去,被丫鬟扶住。木芷伊吓得瘫软在地,宋鹤年面无人色。木诚更是吓得呆若木鸡,连哭都哭不出来。张雨疏紧紧抓住张绥之的胳膊,花翎和阿依朵也吓得小脸煞白,躲到张绥之身后。
就在这极度混乱之际,庄园大门处传来了敲门声和叶乘风熟悉的声音:“开门!是我,叶乘风!我的腰牌好像落在这里了!”
管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闻声跌跌撞撞跑去开门,带着哭腔喊道:“叶……叶捕头!不好了!出……出大事了!老太爷……老太爷他……”
叶乘风一脸茫然地被管家拉着上了楼,当他看到房间内的惨状时,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我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
张绥之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扫视了一眼混乱的现场和惊慌失措的众人,扬声喝道:“大家先冷静!全都退到门外去!不要触碰任何东西,保护好现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暂时压下了现场的骚动。木靖也反应过来,连忙协助张绥之,将哭喊的女眷和吓呆的仆役都劝退出房间,只留下叶乘风、木玄霜等少数几人。
就在众人退却的混乱中,张绥之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人群边缘的木希宁,似乎趁人不备,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衣袖。
“希宁小姐!”叶乘风也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立刻上前,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现场的任何物品都可能是重要证物,请交给我。”
木希宁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在叶乘风平静的目光逼视下,只得悻悻地将袖中之物取出。
叶乘风接过,那似乎是两样小东西:一小截中空的芦苇管,以及一片用某种柔韧树皮精心削制而成的、带有弹性的小簧片。
张绥之也走了过来,看清叶乘风手中的物品,眉头紧锁,对木希宁正色道:“希宁小姐,叶捕头说得对,命案现场,任何细微之物都可能关乎真相,切不可擅自拾取。”
木希宁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没有吭声。
叶乘风将这两样奇怪的小物件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张绥之凑近仔细观察,那芦苇管切口整齐,簧片制作精巧,绝不像是房间内原有的摆设,更像是……某种精巧装置的一部分?
割喉……紧闭的房间……诡异的惨叫……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凶杀案……
张绥之看着地上木青尚未冰冷的尸体,又看了看周围神色各异的木府众人,心中已然明了:木府内部的暗流,终于演变成了一场血腥的风暴。而这场“沁芳雅集”,注定将以一个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悲剧收场。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