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武者归来 (第2/2页)
“老陈,带客人参观呢?”
“是啊,这是从云州来的陈光,财武学院的。”陈族长介绍。
铁匠眼睛一亮:“财武学院的?太好了!我正有个问题想请教。你看我们这个犁头,用的是三层复合钢,但老是容易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光仔细看了看打制中的犁头,又询问了使用的材料和工艺,思索片刻说:“可能是淬火的时机不对。复合钢每层的硬度不同,要分段淬火。先淬刃口,再淬中间,最后淬背部。还有,淬火后要回火,消除内应力。”
铁匠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老是裂!小兄弟,多谢指点!”
陈光笑笑:“我也是在学院里学的,都是前辈们总结的经验。”
离开工坊区,他们来到镇子中央的广场。那里有个粥铺,正是早饭时间,一些老人和孩子在排队领粥。粥铺旁边有个小医馆,一个女大夫正在给病人看病。
“这是财先生遗愿的一部分。”陈族长说,“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都能吃上饭,看上病。粥铺每天早晚供粥,医馆免费给穷人看病,钱是镇上人捐的,大家觉得,这是应该的。”
陈光看到粥铺里,领粥的人秩序井然,有的大孩子还主动帮忙维持秩序。医馆里,女大夫耐心地给一个老妇人讲解药方,怕她记不住,还把用法写在纸上。
“这些……都是财先生留下的?”陈光问。
“是,也不是。”陈族长意味深长地说,“粥铺、医馆、学堂、工坊,这些具体的东西,是财先生和后来的人建的。但真正的遗产,是这里。”他指了指心口,“是人心里的那份善,那份愿意帮助别人的心。财先生当年种下了一颗种子,现在这颗种子已经长成了树,开出了花,而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棵树上的叶子,这些花里的花粉。”
陈光若有所思。他走了一路,看过很多地方,青石镇不是最富裕的,不是最先进的,但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这里的人眼睛里有一种光,一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坦然。
中午,陈族长带陈光回家吃饭。饭桌上除了老两口,还有他们的孙子孙女。孙子十二岁,在学堂读书;孙女九岁,已经会认很多字,还会帮奶奶记账。
“太爷爷,今天先生教了我们财先生的故事。”孙子兴奋地说,“说财先生小时候在这里捡破烂,被人欺负,但他不认输,偷偷练剑,后来保护了好多人。”
陈族长慈爱地摸摸孙子的头:“那你从故事里学到了什么?”
“学到了……要勇敢,要帮助别人。”孙子想了想,“先生还说,财先生最了不起的不是武功高,而是心里装着大家。”
陈光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传承,不是通过血脉,而是通过故事,通过教育,通过日常生活的点滴。
下午,陈光提出想去看看财有武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陈族长带他来到镇子北边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房屋,只有一片空地,长满了荒草。
“就是这儿。”陈族长说,“财先生父母早亡,他就住在这边的一个破草屋里。后来草屋倒了,镇上人想把这里建成纪念地,但晓月院长说不用,财先生不喜欢那些形式。就让它空着吧,长满草,开花,也挺好。”
陈光站在空地上,想象着几十年前,一个瘦小的孩子在这里捡破烂,在雪地里练剑,在黑暗中坚持。那个孩子后来走遍了天下,帮助了无数人,最后又回到了这里,长眠在银杏树下。
命运真是奇妙。
“陈爷爷,财先生去世前,这里是什么样子?”陈光问。
“穷,苦。”陈族长简单地说,“青石镇是边陲小镇,土地贫瘠,灾害多。财先生年轻时就离开家乡,去外面闯荡。他成名后,很多人以为他会衣锦还乡,但他没有。他只是在暗中帮助家乡:派人来教技术,捐钱建学堂,但从不张扬。”
“为什么?”
“他说,帮助不是施舍,是让人自己站起来。”陈族长说,“如果他大张旗鼓地回来,给钱给物,镇上人就会依赖他。他选择默默地支持,让镇上人自己努力,自己改变。这样改变虽然慢,但扎实,长久。”
陈光明白了。这就是财有武的智慧:真正的帮助,是赋能,不是给予;是点燃火把,不是代替走路。
晚上,镇上几个老人听说来了财武学院的人,都聚到陈族长家。大家围着陈光,问东问西,问晓月院长的近况,问云州的变化,问财武学院现在教些什么。
陈光一一回答,也听老人们讲述他们记忆中的财有武。那些故事有的他已经听过,有的却是第一次听说,但每个故事都让他对那位前辈有了更深的理解。
“财先生最让我佩服的一点是,”一个曾经做过货郎的老人说,“他对待所有人都一样。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穷苦百姓,他都一视同仁。他说,人分贵贱是世道的错,不是人的错。”
“他教我们识字时特别有耐心。”另一个老人说,“我五十岁才开始学认字,笨得很,一个‘人’字教了十遍还不会写。财先生不生气,就一遍遍教,还说‘您五十岁敢学,比很多年轻人都有勇气’。”
“他武功那么高,但从不用来欺负人。”第三个老人说,“有一次镇上来了恶霸,要收保护费,财先生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跑了。但他不打重伤他们,只是让他们知道厉害。后来那些恶霸改邪归正,还成了镇上的护院。”
陈光听着,记录着。这些细节在官方传记里是没有的,但恰恰是这些细节,勾勒出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财有武。
夜深了,老人们陆续散去。陈族长送陈光到客房,忽然说:“孩子,明天你就要走了吧?”
“嗯,我想再去财先生墓前告个别,然后继续往北走。”
陈族长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这个给你。”
陈光打开,里面是一本手抄的小册子,纸已经发黄,但字迹工整。
“这是财先生当年在镇上时,随手写的一些笔记。”陈族长说,“不是武功秘籍,不是治国方略,就是些日常的思考:怎么改良农具,怎么教孩子识字,怎么处理邻里纠纷……我收藏了二十年,现在给你。希望你带着它,继续走财先生没走完的路。”
陈光双手接过,感到沉甸甸的不仅是册子的重量,更是那份信任和期望。
“陈爷爷,我会的。”
第二天清晨,陈光再次来到财有武墓前。银杏树的叶子在晨光中金黄耀眼,墓碑前已经有人放上了新鲜的野花。
他点上香,深深鞠躬,然后从行囊里取出那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财有武的字迹,朴拙但有力:
“今日教孩子们识字,有个孩子问:识字有什么用?我答:识字让你能看懂这个世界,不被欺骗,不迷茫。他又问:那武功有什么用?我答:武功让你能保护自己和想保护的人。孩子想了想,说:那我既要识字,也要练武。我笑了:对,这就是完整的‘人’。”
陈光合上册子,放回怀中。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轻声说:“财先生,我走了。我会继续您没走完的路,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虽然我做不到您那样伟大,但我会尽力。”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回头一看,是个十来岁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木剑。
“大哥哥,我听陈太爷爷说,你是财先生的传人。”男孩眼睛亮晶晶的,“你能教我练剑吗?不用很厉害,只要能保护奶奶就行。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去集市,有人想偷她的钱……”
陈光蹲下身,看着男孩认真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树。”
“好,小树。”陈光接过木剑,“我教你几个基本的动作,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练剑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欺负人;第二,不仅要练剑,还要好好读书。能做到吗?”
“能!”小树用力点头。
于是,在财有武墓前的空地上,陈光开始教小树基础的剑法。动作很简单,只是几个防守的姿势,但小树学得很认真。银杏树的叶子飘落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是无声的祝福。
半个时辰后,小树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做出那几个动作。陈光把木剑还给他:“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剑有多锋利,而在你为什么要用剑。”
“我记住了!”小树抱着木剑,深深鞠躬,“谢谢大哥哥!”
陈光摸摸他的头,背起行囊,再次踏上路途。走出很远,回头望去,还能看到小树在墓前认真练习的身影,银杏树的金黄树冠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他知道,这就是传承。不是惊天动地的仪式,不是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是一个孩子想保护奶奶的心愿,一个路人随手教几个动作的善意。
而这些微小的善意,这些平凡的心愿,汇聚起来,就是财有武精神不灭的证明。
陈光继续向北走。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故事等待他去发现,去参与,去书写。
他不是财有武,他是陈光。但他相信,只要心里有那把剑,只要记得为什么要出发,他就能成为“下一个光”。
阳光洒在路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坚定地向前延伸,指向远方,指向无数个等待着光亮的角落。
而在他的身后,青石镇的炊烟袅袅升起,学堂的读书声朗朗传来,粥铺的热气腾腾飘散。新的一天开始了,平凡,但充满希望。
这就是财有武留下的人间。
而陈光,正在走向更广阔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