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背叛与代价 (第2/2页)
朱元璋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喝茶。
“吴参将,”他放下茶杯,“粮仓钥匙,在你那儿吧?”
吴天德腿软:“在……在末将这儿。可朝廷有令……”
“朝廷让你饿死北伐归来的将士?”朱元璋抬眼。
“不……不是……”
“钥匙交出来。”
吴天德犹豫。金铉大步走过去,从他怀里摸出钥匙串,扔给史可法。
“粮仓封了几天?”
“三……三天。”
“三天。”朱元璋站起来,走到吴天德面前,“三天,够一支军队断粮了。吴天德,你是想谋杀朕,还是想谋杀朕的兵?”
吴天德噗通跪倒:“陛下明鉴!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马……马阁老……”
“马士英让你封粮仓,饿死将士?”朱元璋蹲下身,平视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吴天德汗如雨下。
朱元璋站起来,看向其他官员:“你们呢?也都是‘奉命行事’?”
众人低头不语。
“好。”朱元璋走回座位,“那朕问你们——私通东虏,也是奉命行事吗?”
堂里空气一凝。
一个穿青袍的官员猛地抬头:“陛下!此话从何说起?这是污蔑!”
“污蔑?”朱元璋拿起那封信,“钱谦益写给东虏的密信,在商队身上搜出来的。‘江南有贵人愿和’——这话,是你写的,还是钱谦益写的?”
那官员脸唰地白了。
另一个官员梗着脖子:“臣等是为了江山社稷!东虏势大,不可力敌!暂避锋芒,保全江南,有何不可?!”
“保全江南?”朱元璋笑了,“李自成打北京时,你们是不是也说‘暂避锋芒’?等东虏打到长江,是不是要说‘保全岭南’?到最后大明一寸土都没了,你们倒可以在东虏朝廷里继续当官,是不是?!”
句句如刀。那官员被噎得满脸通红。
“朕告诉你们,”朱元璋声音陡然拔高,“北京丢了,是朕无能。但大明还没亡!只要还有一寸土,还有一个兵,这仗就得打!想和?等朕死了,等大明最后一兵一卒死绝了,你们爱怎么和怎么和!但在那之前——”
他抓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
“谁敢言和,谁就是汉奸!杀无赦!”
堂里死寂。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朱元璋喘了口气:“史可法。”
“臣在。”
“开仓,做饭。伤员优先。”
“是。”
“金铉。”
“末将在!”
“把这些‘忠臣’请到后院厢房,好好‘招待’。一个不许走漏风声。”
金铉狞笑:“遵旨!”
官员们被拖下去了,哭喊求饶声渐远。
堂里只剩朱元璋、史可法和王承恩。炭火快灭了。
“陛下,”史可法低声道,“这么一来,跟南京彻底撕破脸了。”
“脸早就没了。”朱元璋看着地上碎瓷,“他们敢封粮仓,敢软禁你,就是没把朕放在眼里。也好,省得朕还顾念什么君臣情分。”
“那接下来……”
“查。”朱元璋说,“既然有人通虏,就把根子挖出来。钱谦益、卢九德、马士英,一个都跑不了。”
“可他们在南京……”
“伸不到,就让他们自己跳出来。”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放出风去,就说朕在泗水缴获了东虏机密文书,里头有江南官员通虏的名单。名单保密,但很快公布。”
史可法一惊:“这是打草惊蛇?”
“对。”朱元璋点头,“蛇惊了,才会动。动了,才好打。”
当晚,淮安城暗流涌动。粮仓开了,新军吃了顿饱饭。可后院厢房里关着的那些官员,却像热锅上的蚂蚁。
后半夜,出事了。
看守来报:有个官员试图翻墙逃跑,被抓了回来,从他身上搜出一封没写完的信,是写给扬州某人的,提到“淮安有变,速报南京,并告卢公”。
“谁?”朱元璋被叫醒。
“姓陈,南京户部主事。”
朱元璋到厢房时,陈主事被捆着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信摆在桌上。
“写给谁的?”朱元璋问。
陈主事不说话。
朱元璋拿起信:“‘卢公’?司礼监的卢九德?”
陈主事浑身一抖。
“你一个户部主事,跟太监有什么好说的?”朱元璋把信扔回桌上,“是不是告诉他,朕回来了,粮仓开了,你们的人被扣了?”
陈主事还是不说话。
“拉出去,砍了。”朱元璋对金铉摆手。
士兵上来就拖。陈主事这才慌了,杀猪般叫起来:“陛下饶命!我说!我都说!”
“说。”
“是……是卢公公让下官来的!他说淮安这边有史大人和陛下在,迟早要北伐,会坏了大局……让下官盯着,一有动静就报……”
“什么大局?”
“和谈的大局……”陈主事哭道,“卢公公和钱侍郎都说,东虏答应只要江南称臣纳贡,就划江而治……陛下要北伐,会激怒东虏,江南就保不住了……”
“所以你们封粮仓,想饿死朕的兵?”
陈主事拼命磕头:“这都是上头的旨意!下官只是听命行事啊!”
“上头还有谁?”
“钱……钱侍郎也知道……马阁老……马阁老好像也默许……”
够了。
朱元璋挥挥手。士兵把瘫软的陈主事拖出去了。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短促的惨叫,然后安静了。
史可法站在一旁,脸色苍白:“陛下,这么杀下去……”
“不杀,他们就会杀咱们。”朱元璋看着他,“从他们封粮仓那一刻起,这就是你死我活了。他们想让新军饿死,想让朕当傀儡,想跟东虏称臣,继续荣华富贵。朕不答应,所以朕必须杀。”
“可这些都是朝廷命官……”
“命官通虏,该不该死?命官想饿死将士,该不该死?”朱元璋盯着他,“史可法,你读圣贤书,告诉朕,该不该死?”
史可法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朱元璋语气缓了缓:“乱世用重典,没办法。今天不杀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带兵来杀咱们。你心软,死的就是跟着咱们从北京一路杀出来的兄弟。”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韩赞周那老奴,最后选了忠心,死了干净。这些人……连个阉人都不如。”
史可法深深吸了口气,行礼退下。
朱元璋一个人留在堂里。炭火灭了,寒气漫上来。他走到窗边,推开条缝。
外面又下雪了。细碎的雪花在黑暗里飘,落在院子里,盖住了刚才行刑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从今天起,淮安和南京,彻底走上两条路。一边要战,一边要和。一边是洪武新军的刀,一边是江南士绅的钱。
而他,必须在这条血路上,一直走下去。
哪怕脚下踩的,是同族的尸骨。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里最后一点犹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