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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共鸣觉醒

第四章 共鸣觉醒 (第2/2页)

只有陆见野粗重的喘息声,和苏未央指尖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声。
  
  陆见野站在原地,像被钉在地上。他浑身冰冷,血液冻结在血管里。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林夕的枯萎,秦守正的冷静,那支注射器笔,那份协议,那句“钥匙”——全部像冰锥一样钉进他的意识,带来尖锐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
  
  他不是旁观者。
  
  他是那个“锁孔”。
  
  他是那个需要被“唤醒”的零号。
  
  林夕为他而死。为他这个试验体,这个错误,这个怪物。
  
  “钥匙……”他喃喃,声音嘶哑,“我是……锁孔……”
  
  苏未央看着他。她眼底的金色涟漪已经恢复成缓慢旋转的状态,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像耗尽了能量。她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你看见了。”她说,不是问句。
  
  陆见野点头。他想说话,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他抬起手,想擦脸,却发现脸上是干的——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他应该哭的。为林夕,为那些被困在画里的灵魂,为他自己这个可悲的存在。
  
  但他哭不出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泪腺,堵住了所有情感的出口。只剩下冰冷的、空洞的、旁观者般的清醒。
  
  那是“守夜人”。
  
  它在低语:“冷静。分析。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情绪无用。”
  
  苏未央走近一步。她盯着陆见野的眼睛,盯着他空洞的、没有泪水的瞳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理解,是悲哀,还是某种更深层的、陆见野看不懂的东西?
  
  “你哭不出来。”她轻声说。
  
  “我……”陆见野张嘴,但不知道说什么。
  
  苏未央突然伸出手,不是触碰他,是触碰他怀中的《悲鸣》残骸。她的指尖刚碰到画布,残骸再次发光——这次不是强烈的、喷发式的光,是柔和的、脉动的、像心跳般的光。
  
  她闭上眼睛。
  
  金色涟漪在她眼底疾速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瞳孔几乎被金光淹没。她整个人开始发光——不是刺眼的光,是从皮肤下透出的、温润的、像月光般的微光。光芒中,有细密的、金色的丝线从她体内抽出,飘散到空中。
  
  那些丝线不是实体,是半透明的、发光的、像某种能量构成的神经纤维。它们在空气中飘浮,蜿蜒,伸展,一根接一根,成千上万根,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立体的、覆盖整个实验室的金色神经网络。
  
  每根丝线的末端,都连接着一个光点。
  
  那些光点是……记忆片段。
  
  林夕的记忆。不只是刚才看到的那些连贯画面,是更碎片化、更私人、更细微的记忆:童年时母亲哼的歌谣,少年时第一次恋爱的悸动,青年时在雨中等人的焦灼,中年时得知自己绝症时的平静……还有那些被注入《悲鸣》的痛苦:失去爱人的绝望,被病痛折磨的煎熬,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眷恋……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以光点的形式,悬挂在金色丝线的末端,像一棵倒挂的、发光的记忆之树。
  
  苏未央在读取。
  
  不,不只是读取,是“共鸣”,是“同步”,是让自己成为那些记忆的临时载体,去感受林夕感受过的一切。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不是普通的泪水。是金色的、像融化的琥珀般晶莹的液体。泪珠滚落脸颊,在下颌处悬垂,然后滴落,砸在地面上。
  
  没有摔碎。
  
  泪珠接触地面的瞬间,凝固了。不是蒸发,是凝固成透明的、多面体的、像水晶般的固体。水晶内部有微光流转,仔细看,能看见里面封存着细微的画面碎片——那是林夕记忆的切片,被她的泪水固化,成了实体。
  
  记忆水晶。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泪水不断滴落,水晶在地面上堆积,像一小簇透明的、发光的蘑菇。
  
  陆见野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他见过苏未央的能力——抵抗阿塔西亚,制造光剑,压制备份体——但眼前这种……这种直接与死亡共鸣、将记忆具现化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能力。
  
  苏未央突然睁开眼睛。
  
  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光源,看不到虹膜,看不到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她的表情痛苦,嘴唇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那些连接记忆光点的金色丝线随着她的颤抖而震颤,发出细微的、像风铃般的嗡鸣。
  
  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比刚才更深的、更隐秘的记忆。
  
  她的嘴唇动了,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是从那些震颤的金色丝线共振产生的、空灵的、多重回音的声音:
  
  “秦守正……深夜……画室……争吵……”
  
  画面再次浮现。
  
  不是完整的回放,是破碎的、跳跃的片段:
  
  深夜的画室,灯光昏暗。林夕和秦守正在激烈争吵。林夕抓着秦守正的衣领,眼睛赤红,咆哮着:“你说过只是提取一部分!你说过不会要我全部的命!”
  
  秦守正冷静地掰开他的手:“计划有变。零号的解离速度超出预期。需要更强的‘钥匙’,需要更极致的痛苦共鸣。只有你的‘终末之痛’能穿透他的记忆封锁。”
  
  “那是我的命!是我的!”
  
  “你签了协议,林夕。你自愿的。”
  
  “我自愿是为了唤醒一个孩子!不是为了给你们当燃料!”
  
  “他就是那个孩子。”
  
  林夕僵住了。他松开手,踉跄后退,撞到画架,未完成的《悲鸣》在画架上摇晃。
  
  “他……他就是零号?”他的声音在颤抖。
  
  秦守正整理衣领,点头:“陆见野。十五岁。三年前从新火实验室逃出去,记忆被部分清洗,现在在琉璃塔做研究员。他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他不是。他是新火计划唯一的成功品,也是最大的失败品。”
  
  他走到画架旁,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注射器笔,放在林夕颤抖的手里。
  
  “画进去。”秦守正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一个秘密,“把你的所有痛苦、所有绝望、所有对生命的眷恋,全部画进去。这不是毁灭,林夕。这是转化。你的情感会成为钥匙,会成为火种,会唤醒那个孩子心里被封锁的‘人’的部分。否则……”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沉。
  
  “否则,‘守夜人’会彻底接管。那将不是一个有情感的人类,而是一台纯粹的、高效的、没有道德约束的情绪机器。你觉得那会更仁慈吗?”
  
  林夕握着笔,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盯着那支笔,盯着笔身里淡金色的液体,盯着笔尖那根细如发丝的针。
  
  他笑了。笑声嘶哑,像哭。
  
  “所以我要用我的命……去换一个孩子的‘人性’?”
  
  “去换他成为‘人’的可能。”秦守正纠正,“你是画家,林夕。你知道什么是牺牲。什么是……必要的代价。”
  
  画面在这里淡出。
  
  苏未央身体一软,单膝跪地。那些金色的丝线瞬间收回她体内,空中的记忆光点熄灭、消散。地面上的记忆水晶也失去了光芒,变成普通的、透明的晶体,散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像眼泪的化石。
  
  她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额发。眼底的金色火焰渐渐熄灭,恢复成有涟漪的瞳孔,但光芒极其黯淡,像耗尽了所有能量。
  
  陆见野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刚才看到的最后一段记忆——秦守正和林夕的对话,那些关于“钥匙”、“火种”、“人性”的字句——像重锤一样砸在他意识深处,砸碎了所有侥幸,所有逃避的可能。
  
  他不是受害者。
  
  他是原因。
  
  林夕因他而死。那些被困在《悲鸣》里的灵魂,可能都和他有关。秦守正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冷酷、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唤醒”他,或者说,是为了阻止“守夜人”彻底接管。
  
  而他甚至不知道“守夜人”到底是什么。
  
  他以为那是实验的副作用,是强加给他的第二人格。但现在看来,那可能是……更本质的、更可怕的东西。
  
  “苏未央。”他开口,声音干涩,“你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能……做到这些?”
  
  苏未央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着陆见野,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
  
  “我和你一样,陆见野。我们都是‘错误’。只是错误的……方向不同。”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腿软得使不上力。陆见野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想扶她。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苏未央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得很紧,像铁钳。
  
  陆见野一惊,想抽回手,但已经晚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的吸力从她掌心传来,不是物理的吸力,是意识的、记忆的、存在的吸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从身体里拽出来,拽进一个旋转的、金色的漩涡。
  
  不是旁观。
  
  不是观看记忆回放。
  
  是进入。
  
  是成为林夕。
  
  ---
  
  他在画室里。
  
  不,不是“他”,是林夕。他坐在画架前,手里拿着那支注射器笔。他能感觉到笔身冰凉的触感,能闻到画室里颜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带着痰音的呼吸。
  
  肺在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刮擦气管。癌症晚期,医生说他还有三个月。但现在,他可能连三天都没有了。
  
  他看着画布上的《悲鸣》。那漩涡已经几乎完成,颜色在自行流动,像有生命在画布下呼吸。他知道,一旦他落下最后一笔,将自己的“终末之痛”注入,这幅画就会真正“活”过来,成为一个囚禁他灵魂的监狱。
  
  但他也会成为钥匙。
  
  唤醒那个孩子的钥匙。
  
  那个叫陆见野的孩子。
  
  他没见过他,只从秦守正给的资料上看过照片——十五岁的少年,瘦削,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秦守正说,那孩子曾经有过灿烂的笑容,有过丰富的情感,但在一次“实验事故”后,那些东西都被封锁了,被一个叫“守夜人”的东西压制了。
  
  他说,需要极致的痛苦共鸣,才能刺穿那层封锁。
  
  极致的痛苦……
  
  林夕笑了。他这一生,痛苦还不够多吗?童年贫困,青年失恋,中年丧偶,晚年绝症。他以为画画是救赎,但现在,连画画也要成为终结他的工具。
  
  但他签了协议。
  
  自愿的。
  
  因为他见过秦守正给的另一段资料——是三年前的监控录像。新火实验室,零号收容区。十五岁的陆见野被绑在操作台上,身上插满管子,显示器上的情绪承载量数字疯狂跳动:200%,250%,300%……最后停在327%。
  
  然后,孩子的眼睛变了。
  
  从恐惧,变成空洞,再从空洞,变成一种绝对冷静的、非人的平静。
  
  那是“守夜人”第一次完全显现。
  
  秦守正的声音在录像外响起,带着兴奋的颤抖:“成功了!人格解离完成!第二人格‘守夜人’稳定加载!现在,开始记忆封锁程序——”
  
  画面黑了。
  
  林夕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秦守正告诉他,记忆封锁成功了,但也失败了。陆见野忘记了实验室的事,以为自己是个普通孤儿,被秦守正收养,长大,成为研究员。但“守夜人”还在,在深层意识里潜伏,在慢慢侵蚀主人格。如果不唤醒他被封锁的记忆,不让他重新连接那些被切断的情感,“守夜人”最终会彻底接管。
  
  到那时,陆见野就不再是陆见野了。
  
  而是一个……怪物。
  
  林夕握紧笔。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很蠢。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孩子,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但他是个画家。他这辈子都在试图用颜色捕捉情感,捕捉人性的光辉与黑暗。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他用自己最后的痛苦,去唤醒另一个人的人性。
  
  这算不算……一种创作?
  
  他抬起笔,笔尖对准太阳穴。
  
  没有犹豫。
  
  刺入。
  
  痛。
  
  不是肉体的痛,是灵魂被撕扯的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流失——童年的歌谣,初恋的吻,妻子的微笑,确诊那天的阳光——全部被抽离,顺着笔尖,流进画布。那些美好的、温暖的、明亮的记忆先被抽走,留下的是痛苦的、黑暗的、冰冷的记忆:母亲葬礼上的雨,分手时撕裂的信,病床上妻子逐渐冰凉的手,医生说出“晚期”时那种整个世界崩塌的轰鸣……
  
  这些痛苦被提取,凝缩,注入画布。
  
  《悲鸣》在欢呼。
  
  漩涡旋转的速度加快,颜色变得更加浓郁,更加黑暗。画布开始震颤,发出低沉的、像无数人哭泣般的嗡鸣。
  
  林夕的身体在枯萎。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像沙漏里的沙。视线开始模糊,听力开始衰退,触觉开始麻木。但他还在坚持,还在将最后一点、最极致的痛苦——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眷恋,对这一切不公的愤怒——全部挤出来,注入笔尖,注入画布。
  
  最后一滴。
  
  笔身空了。
  
  他松开手,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瘫在轮椅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最后聚焦的,是画布上那幅已经“活”过来的《悲鸣》。漩涡在旋转,颜色在流动,整幅画散发着一种悲怆的、美丽的、令人心碎的光芒。
  
  它完成了。
  
  钥匙完成了。
  
  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简陋的画室里,无人知晓,无人哀悼。他的灵魂会被困在画里,和另外十一个(也许更多)灵魂一起,永远哭泣,永远悲鸣。
  
  但也许……
  
  也许那个孩子能看到。
  
  也许他能被唤醒。
  
  也许这一切……不是毫无意义。
  
  林夕闭上眼睛。
  
  黑暗吞没了他。
  
  ---
  
  陆见野猛地睁开眼睛。
  
  他瘫跪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在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哽咽,每一次呼气都带着颤抖。脸上湿漉漉的——是眼泪。他终于哭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从眼眶涌出,滑过脸颊,在下颌汇聚,滴落。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泪水滴在地面上,没有形成水晶,只是普通的、透明的水渍。
  
  但他能感觉到。
  
  左眼比右眼先落泪。
  
  左眼的泪水更烫,更咸,更像……林夕最后那滴泪的温度。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
  
  苏未央跪在他面前,用指尖擦去他的眼泪。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柔和了许多,那种非人的疏离感减弱了,多了几分……人性。
  
  “你感觉到了。”她轻声说,“他的痛苦。他的选择。他的……牺牲。”
  
  陆见野点头,说不出话。他还在颤抖,那种灵魂被撕扯的痛楚还残留在意识深处,那是林夕的痛,现在也是他的痛。
  
  “为什么……”他终于挤出声音,“为什么要让我……感受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苏未央收回手,看着指尖沾到的泪水,“你需要知道有人为你付出了什么。需要知道你不是一个单纯的‘实验体’,不是一个错误。你是许多人选择的结果——秦守正的选择,林夕的选择,还有……其他人的选择。”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
  
  “也需要知道,‘守夜人’到底是什么。”
  
  陆见野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苏未央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守夜人’不是实验的副作用,陆见野。它是被‘制造’出来的。是新火计划最初的目标——一个纯粹的、高效的、没有情感干扰的‘情绪处理器’。秦守正和他的团队,花了十年时间,试图在人类意识中创造这样一个‘模块’。他们试了无数方法,最后发现,唯一可行的路径是……人格解离。”
  
  “将原生人格的情感部分剥离、封锁,留下绝对理智的部分,成为‘守夜人’。而你是唯一一个,在两个极端之间保持了微妙平衡的试验体。‘陆见野’的人格没有完全消失,‘守夜人’也没有完全掌控。你处在中间,像一个随时可能倒向任何一边的天平。”
  
  “秦守正需要你保持这个状态。因为完全的情感体会被情绪淹没,无法工作;完全的‘守夜人’会失去人性,无法控制。他需要的是一个既能感知情绪、又能冷静处理的‘完美工具’。但林夕……林夕想唤醒的是‘陆见野’那部分。他想让你成为‘人’,而不是‘工具’。”
  
  她看着陆见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当秦守正的‘工具’,让‘守夜人’慢慢侵蚀你,最终变成没有情感的处理器。或者……接受林夕的‘钥匙’,解开记忆封锁,重新连接你的情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但代价是,你可能无法再像现在这样‘使用’你的能力,你可能会被情绪淹没,可能会痛苦,可能会崩溃。”
  
  陆见野沉默了。
  
  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还在流,但已经慢慢止住了。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通风管道偶尔传来的、像叹息般的气流声。
  
  他想起备份体消失前的话:“你会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想起秦守正在记忆回放里的眼神:冷静,疲惫,没有感情。
  
  想起林夕最后闭上眼睛时的平静。
  
  还有苏未央此刻看着他时,那种复杂的、混合着悲悯与期待的眼神。
  
  他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手。这只手刚才握着管钳,想要反抗;这只手刚才被苏未央抓住,经历了林夕的死亡;这只手……还能握住什么?
  
  “我……”他开口,声音嘶哑,“我想知道。全部真相。不管多痛苦。”
  
  苏未央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她微微笑了——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但那是陆见野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类似“温柔”的表情。
  
  “那就站起来。”她说,伸出手,“我们离开这里。墟城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
  
  她看向实验室入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净化局的人,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爆炸声。
  
  不是回放,是真实的、剧烈的爆炸。整个实验室都在震动,灰尘和碎屑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不是墟城的那种幽灵警报,是现实的、尖锐的电子警报。
  
  还有脚步声。
  
  很多人的、沉重的、带着金属碰撞声的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
  
  苏未央一把拉起陆见野,将《悲鸣》残骸塞进他怀里,然后抓住他的手腕。
  
  “抓紧。”她说,眼底的金色涟漪再次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我们要‘跳’了。”
  
  “跳去哪——”
  
  话没说完。
  
  空间折叠的挤压感再次袭来。比进入墟城时更强烈、更粗暴的挤压。陆见野感觉自己的内脏被拧成一团,视野被拉长、扭曲、撕裂。最后的画面,是实验室门被炸开,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色人影冲进来,枪口的激光瞄准红点在空中乱晃。
  
  然后,黑暗吞没一切。
  
  坠落。
  
  永无止境的坠落。
  
  在坠落的最后瞬间,他听见苏未央的声音,很近,像贴着他耳朵在说: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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