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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琉璃残响上

第二章 琉璃残响上 (第1/2页)

警报声是在第三十七秒彻底失声的。
  
  不是被掐断,而是某种更彻底的吞噬——声音像掉进深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没能泛起就沉没了。陆见野靠着冰凉的合金墙壁,耳膜里只剩下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一下,两下,节奏正与怀中密封箱传来的低频震颤逐渐重叠,仿佛两颗心脏隔着金属与布料在进行一场诡谲的共舞。
  
  箱子里是《悲鸣》的残骸。
  
  三分钟前,那幅画还在琉璃塔顶层的情绪共鸣厅中央燃烧——不是火焰,是比火焰更可怕的东西。色彩从画布上剥离,融化成有质感的悲鸣,像看不见的刀子剖开空气。靛蓝与暗红交织成的漩涡在展厅中缓慢旋转,所过之处,光线发生畸变,人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撕碎。参观者一个接一个跪下,有人抓挠自己的喉咙,指甲在皮肤上犁出五道平行的血痕;有人用额头撞击地面,咚咚的闷响像远古部落的祭祀鼓点;血和泪混在一起,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上蜿蜒成诡异的、仿佛自有生命的图腾。
  
  然后爆炸就发生了。
  
  不是炸药的爆破,是情绪过载引发的共鸣崩塌。琉璃塔七层楼的情绪放大装置同时反向运转,把展厅里积累的绝望、恐惧、狂躁压缩成实质的冲击波。防弹玻璃在第一波震荡中化作晶雾,亿万颗微小的棱镜碎片悬浮在空中,反射着《悲鸣》最后爆发的惨白光芒,整个空间变成了一座缓慢旋转的、噩梦般的水晶万花筒。警报只来得及尖叫半声就被更巨大的轰鸣吞没,那声音不像来自外部,而像从每个人的颅骨内部炸开。
  
  陆见野在第二波冲击到来前扑向了《悲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保护文物?职业本能?还是画中那双眼睛——那双他在巷尾拾荒老头给的模糊照片上见过的眼睛——在爆炸前的瞬间,突然转向了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近乎人性的、哀戚的灵光?
  
  画框在触手的瞬间解体。柚木框架碎裂成数十片,断面新鲜得像刚刚折断的骨头。但画布中央最核心的一小块奇迹般完整,只有巴掌大,刚好是那双眼睛所在的位置。陆见野扯下外套裹住残片塞进应急密封箱时,指尖触到的不是布料,是温热的、搏动着的、像活物心脏般的震颤。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细弱的呜咽,像初生幼兽被困在井底。
  
  “全员注意!”
  
  广播里传来秦守正的声音,冷静得与周遭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这位琉璃塔的总负责人,三十二岁就执掌情绪艺术最高殿堂的天才,此刻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每个音节都像用冰雕琢而成,精准、锋利、不带温度。
  
  “启动三级应急协议。释放‘空白雾霭’。”
  
  话音落下的瞬间,塔内所有通风口同时喷出乳白色的雾气。
  
  不是普通的灭火剂。陆见野见过这东西的档案——情绪镇静剂“阿塔西亚”的气溶胶形态,别称“记忆漂白剂”,能在三十秒内让哺乳动物大脑的情绪中枢暂时休眠。剂量控制得精准时是救命良药,过量了,就是温柔的脑叶切除手术。档案照片里,接受高剂量测试的恒河猴坐在笼中,眼神空洞如被掏空的玩偶,爪子无意识地反复抓挠铁栏,直到指甲脱落露出白骨,它仍在重复那个动作,仿佛那是它存在于世的唯一证明。
  
  雾霭如倒流的牛奶瀑布,从天花板倾泻而下。
  
  浓稠,沉重,带着甜腻的杏仁苦味。那味道钻进鼻腔,黏附在舌根,像有实体般向下沉降到肺叶深处。最先接触雾气的人动作骤然放缓,像浸入高密度液体。一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女人抬起手,指尖在乳白中划出缓慢的轨迹,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表情却已空白如新雪。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然后整个人向后仰倒,坠入雾海的速度慢得像梦境——头发最先散开,像水草般漂浮;接着是手臂,无力地伸向虚空;最后是整个身体沉没,只在雾面留下一个短暂的人形凹陷,随即被新的雾流填平。
  
  陆见野屏住呼吸,压低身体向紧急通道移动。
  
  密封箱在怀中持续低鸣。那声音最初只是隐约的震动,现在却越来越清晰——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是直接贴着胸骨传入内耳。咚。咚。咚。与心跳严丝合缝,渐渐分不清哪个是心脏哪个是残骸。更诡异的是,在这种同步中,陆见野发现自己对镇静雾霭的反应比旁人慢。雾已经淹到腰部,像冰冷的乳汁浸泡着他,但那种强行剥离情绪的空白感却迟迟没有完全降临。有某种东西在抵抗,在箱内,也在他体内。
  
  雾海表面漂浮着静止的人体。
  
  一个安保人员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左脚悬空,右膝微曲,整个人凝固成一座挣扎的雕塑。雾漫过他的下巴、鼻梁、睁大的眼睛,最后只剩几缕头发漂在雾海表面,像溺水者最后的求救信号。更远处,一个穿着考究的老者半跪在地,双手合十,嘴唇微张,仿佛在祷告的瞬间被永恒冻结。雾霭在他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白色晶珠,随着微不可察的气流微微颤动,像泪。
  
  陆见野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是雾气的遮挡,是大脑在抗议。阿塔西亚正在侵入,他的情绪中枢像被浸泡在冰水里,知觉一寸寸冻结。愤怒、恐惧、焦虑——这些在爆炸后奔涌的本能反应正被强行抽离,像有人用一根冰冷的吸管插进他的灵魂深处,缓慢而坚决地吸走所有颜色的情绪,只留下惨白的空壳。空白感从脊椎爬上来,温柔地扼住思考的喉咙。
  
  但怀中的震颤在抵抗。
  
  《悲鸣》残骸的搏动突然加剧。咚!咚!咚!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胸骨上,震得他齿关发颤。与之相应的,一股灼热从密封箱壁透出,烫得陆见野差点松手。那热度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高温,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像有生命体在箱内挣扎,试图撕开束缚,重回人间。热流顺着手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微微发亮,浮现出淡蓝色的、神经束般的纹路,转瞬即逝。
  
  灼热所过之处,空白感稍退。
  
  陆见野抓住这短暂的清醒,冲向最近的安全门。门锁已经失效,他侧身撞进去,滚进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身后的门自动闭合,将浓稠的雾霭隔绝在外,但仍有几缕乳白色从门缝渗出,像有生命般在地上蜿蜒,最终因浓度不足而消散成虚无。
  
  通道里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
  
  那光投射在金属壁上,泛起病态的油润光泽。陆见野喘息着靠在墙上,低头看向密封箱。透过观察窗——那是一块十厘米见方、厚达五公分的多层复合玻璃——那一小块画布正发出幽暗的微光。不是反射外界光线,是自内而外的、仿佛深海发光生物般的冷光。黑暗中,画布上那双眼睛栩栩如生——不,不是“如生”,就是活的。瞳孔在缓慢收缩扩张,虹膜的纹理细腻如真实人眼,甚至能看见细微的毛细血管网络在光下浮现又隐没。视线随着陆见野的动作移动,无论他如何调整角度,那双眼睛始终直视着他。目光相接的瞬间,陆见野脑子里炸开一片破碎的画面:
  
  燃烧的实验室。火焰是诡异的青蓝色,舔舐着不锈钢器械,将其熔化成流淌的银色泪滴。破碎的培养槽。玻璃碎片浸泡在浑浊的营养液中,液面漂浮着细小的、组织状的絮状物。液氮白雾从破裂的管道喷涌而出,在火光中形成翻滚的云海。云海中伸出一只手。孩子的、瘦小的、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五指张开,像在抓取什么永远够不到的东西。
  
  还有声音。无数声音重叠的悲鸣。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哭泣,孩童的尖叫,老人的呢喃,全部绞在一起,拧成一股钻入骨髓的声之荆棘。
  
  “——野!”
  
  现实的呼喊撕开幻觉。陆见野猛地抬头,因动作太急,后脑重重撞在金属壁上,咚的一声闷响在狭窄通道里回荡。他看见通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应急灯,轮廓镶着一圈绿光,脸隐在阴影里。但陆见野能看清她的眼睛——在昏暗中也清晰得惊人的眼睛,瞳孔深处有细碎的金色涟漪,像深夜池水里倒映的星芒荡开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缓慢旋转,永不停歇。那光不是反射,是自内而外的、仿佛有微型星系在她眼底诞生又湮灭。
  
  她不受影响。
  
  通道这端还飘散着从门缝渗入的零星雾霭,乳白色的丝缕缠绕着她的脚踝、手腕、发梢,却像遇到无形的屏障,无法再向上蔓延。雾在她周身三尺外就改变了流向,顺从地绕开,形成一个椭球形的、绝对洁净的空间。她站在雾中,如风暴中心的孤岛,静立不动,却自有领域。应急灯的绿光落在她脸上,照亮了细腻的皮肤和紧抿的嘴唇,那唇色很淡,像早春樱花的瓣尖。
  
  “苏未央。”女人自报姓名,声音平静得像在介绍天气,但每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共振,仿佛不是通过声带发出,而是某种更精密的振动装置在模拟人声,“秦主任让我接应你。”
  
  陆见野没动。他的手按在密封箱上,指尖能感觉到画布搏动的频率正在变化——更快,更尖锐,几乎带着警告的意味。箱体表面泛起蛛网般的裂纹光影,不是物理破裂,是能量过载导致的光畸变,像高温炙烤空气产生的热浪扭曲。
  
  “我没接到这个指令。”他说,声音因屏息而沙哑。
  
  “因为指令是在爆炸前三十二秒下达的。”苏未央向前走了一步。随着她的移动,周围的雾霭自动退散,仿佛畏惧她的存在,在她身后留下一道清晰的、人形的真空轨迹。“秦主任在监控里看到你了。你扑向《悲鸣》的动作,你携带残骸撤离的路线,都在他预料之中。”
  
  “预料?”
  
  这个词让陆见野脊椎发凉。预料意味着事先知道。事先知道爆炸?知道他会扑向画?知道他能抵抗阿塔西亚?
  
  “他认识这幅画。”苏未央已经走到陆见野面前三步处,停下。现在陆见野能看清她的脸了——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五官精致得近乎脆弱,颧骨和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像用最锋利的刀在白玉上雕刻而成。但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稳固感,仿佛她不是由血肉构成,而是某种更致密、更永恒的物质。“也认识画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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