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一笔款项到账短信 (第1/2页)
翠湖苑,C栋,1802室。
暮色像稀释的墨汁,缓缓洇入这间陌生、宽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客厅。罗梓坐在靠窗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身体僵硬,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沙发布料细腻的经纬。沙发很软,是真皮的,坐下去几乎能将人整个包裹,与他出租屋里那张硬邦邦、弹簧都硌人的旧布艺沙发天差地别。但他却感觉如坐针毡,身体无法放松,每一寸肌肉都因为极度的紧绷和陌生的环境而微微酸痛。
离开柳树巷那间破旧的出租屋,被李维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带到这里,整个过程像一场恍惚的梦。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杂乱老旧的街区,到整洁繁华的干道,再到这片掩映在浓密绿化中、环境幽静、安保森严的高档住宅区。他像一件被精心打包、运送的货物,从一个世界,被搬运到了另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
李维几乎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在他下车时,用门禁卡刷开了C栋楼下厚重的玻璃门,带他上了直达十八楼的电梯,用另一张卡打开了1802室的房门。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或者说,是那种长期无人居住、但被定期维护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样板间”状态。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小区精心打理的中心园林和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空气里弥漫着空气清新剂和一种高级织物洗涤后残留的、过于洁净的气息,没有任何生活过的烟火味。
“这是你未来一段时间的住处。”李维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介绍一间酒店客房,“生活必需品在储物间,有需要可以按清单补充。记住协议条款,未经允许不得离开。保持房间整洁。设备随身佩戴,确保电量充足。”
然后,李维递给他一部全新的、款式普通但做工精致的智能手机,和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手机是工作专用,里面只存了我的号码和必要的应急联系方式。已设置限制,只能拨打和接听指定号码,无法上网或安装其他应用。文件袋里是新的身份证复印件、门禁卡、以及一些现金,作为你近期生活费。你的个人物品,可以放入主卧衣柜。”
交代完这些,李维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房门关上时,电子锁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咔哒”上锁声。罗梓知道,那不仅仅是门锁,更是他自由的一道结界。他试过,从内部可以打开,但他不敢,也不能。
现在,他就坐在这片奢华而冰冷的寂静里,像一只被骤然关进精美笼子的鸟,茫然,无措,浑身冰冷。左手腕上,那只黑色的运动手环,表带妥帖地扣在腕骨上,不松不紧,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和处境。
他卖掉了自己。
这个认知,在最初的麻木和空洞之后,随着环境的剧变和独处的静寂,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带着更具体、更尖锐的痛楚。他看着这间装修考究、却毫无温度的“囚室”,想起自己那间虽然破旧、却堆满了与母亲回忆的出租屋;看着手腕上冰冷的电子设备,想起自己那部屏幕碎裂、存着母亲和工友号码的旧手机;想起自己签下的那份协议,想起母亲在电话那头担忧却又强作欢喜的声音……
巨大的孤独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用力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试图抵御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但无济于事。寒意来自心底,来自那份已然生效、无法撤销的契约。
就在这时——
“嗡……嗡……”
两声沉闷的震动,从他放在旁边茶几上的那部新手机里传来。声音不大,但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却像惊雷一样炸响。
罗梓猛地抬起头,身体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直。他死死盯着那部黑色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的短信通知。
谁?李维?还是……韩晓?
心跳骤然加速,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伸向那部手机。指尖冰凉,触碰到同样冰凉的玻璃屏幕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点亮屏幕。解锁密码是李维设置的简单数字。他进入短信界面。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以“1069”开头的、像是银行或金融机构的服务号码。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行字:
【韩氏集团慈善信托基金】您尾号7381的账户于10月28日16:47完成转账存入交易,金额为人民币150,000.00。当前账户余额150,000.00。款项备注:张桂芳女士医疗专项资助首期款。
150,000.00。
罗梓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数字上。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伸出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在屏幕上那几个“0”上,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个,十,百,千,万,十万……十五万。
没错,是十五万。不是一千五,不是一万五,是十五万。
首期款。
李维在出租屋里说过,协议生效后,首笔款项会立即到账,确保母亲的治疗不会中断。他当时听到了,但那些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直到此刻,这串冰冷的数字,以如此具体、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十五万。
母亲在第三人民医院账户里的欠费,是三千多。一次普通的并发症住院,大概需要两三万。而李维说,这十五万,是“首期款”,是未来至少三个月治疗费用的保障。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至少在未来的三个月里,母亲不需要再为透析费发愁,不需要因为怕花钱而忍着不用某些辅助药物,不需要在病情出现波动时,因为担心费用而犹豫是否该立刻去医院……
一股极其复杂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罗梓刚刚筑起的、脆弱的心理防线。那不是单纯的喜悦,也不是纯粹的如释重负。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冲击、难以置信、后怕、以及更深沉悲哀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冲击,来自于这个数字代表的庞大购买力,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难以置信,是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下个月的透析费如何凑齐而绝望,现在,账户里就凭空多出了十五万,而且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支持。后怕,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笔钱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份卖身契,已经开始生效,开始展示它冷酷的“力量”。而悲哀……则是为了这笔钱所付出的,那无法估量的代价。
他看着那串数字,眼前却仿佛出现了母亲的脸。母亲此刻应该已经做完了今天的透析,或许正躺在病床上休息,护士可能已经告诉了她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的消息。她会怎么想?是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的宽慰,还是对他那番“高薪封闭培训”说辞更深的疑虑和担忧?但无论如何,至少在钱的问题上,母亲暂时可以安心了。不用再计算着每一分钱,不用再在治疗和生存之间做最痛苦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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