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流沙河底,卷帘的沉默 (第1/2页)
离了黄风岭,继续西行。一路上,猪八戒依旧插科打诨,好吃懒做,但孙悟空偶尔与之目光相接时,能察觉其眼底深处那被自己一番话撩动、尚未完全平息、也并未真正死寂的暗流。唐僧则对灵吉菩萨之事心有余悸,对孙悟空时而“出格”的言行更为敏感,却因依赖其神通护持,只能时时以佛法训诫,暗自忧心。
孙悟空对此浑不在意。灵吉菩萨那番“日久自明”的回应,非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对“西行劫难”更深层次的审视模式。他开始有意识地将每一处险地、每一个妖魔的出现,都放在“安排”、“定数”、“剧本”的透镜下观察、推演,试图寻找其中的“规律”与“破绽”。
这日,前方忽现一条大河,波涛汹涌,恶浪翻滚,水色昏黄浑浊,无边无际。河边立一石碑,上书“流沙河”三个大字,下有两行小字:“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好凶恶的水!”唐僧在马上看得心惊,“这般宽阔,这般湍急,如何得过?”
猪八戒也怂了,嘀咕道:“师父,这水看着就邪性,怕不是有甚水怪?不若绕路……”
“绕路?”孙悟空冷笑一声,“你看这河,宽不见对岸,浊浪接天,绕到何年何月?定是有妖魔作祟,待老孙看来!”
他纵身跃至河边,火眼金睛运起,望向那浑浊的河面。目光穿透层层浊浪,直抵河底深处。只见河床淤塞,暗流湍急,寻常水族难存,唯有一股深沉、凝滞、带着血腥与风沙磨砺之气的凶煞妖氛,如同沉睡的巨兽,盘踞在河心最深处的幽暗之中。这妖气之中,更缠绕着无数断裂、扭曲、充满痛苦与绝望意味的因果丝线,以及一股极其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惩罚”与“禁锢”气息。
“果然有古怪。”孙悟空正待细看,忽见河心波浪分开,一个红发蓝靛脸、颈挂九颗骷髅头、手持降妖宝杖的狰狞妖魔,踏浪而出,一双铜铃大眼凶光毕露,死死盯住了岸边的唐僧。
“哈哈!又是送上门来的血食!看杖!”那妖魔也不多话,吼一声,挥动宝杖,卷起漫天水浪,便朝岸上扑来!气势汹汹,煞气逼人。
猪八戒吓得一哆嗦,躲到孙悟空身后。唐僧更是面如土色。
孙悟空却不慌不忙,掣出金箍棒,迎上前去,与那妖魔在河边斗在一处。棒来杖往,水浪滔天。这妖魔武艺娴熟,力大无穷,更兼熟悉水性,借浪发力,一时竟与孙悟空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孙悟空的注意力,却并未完全放在对方的武艺上。交手之中,他火眼金睛全开,仔细观察这妖魔。
形貌凶恶,然招式一板一眼,近乎刻板,少了灵动杀意,更像是在执行某种“程序”。
法力不弱,却透着一股迟滞与沉郁,仿佛被重重锁链束缚。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元神——在孙悟空金睛的视界中,这妖魔的真灵之光极其黯淡,仿佛风中之烛,摇曳欲熄。真灵之上,缠绕着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断裂因果线**,每一根都散发着痛苦、恐惧、绝望的气息。隐约可见,其中几道最深的裂痕,与“打碎琉璃盏”、“飞剑穿心”、“七日一回”等残酷意象相连。
而在这无数断裂、混乱的因果线中,有一道色泽暗金、异常粗壮、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束缚之力的“线”,如同主链,牢牢锁住了这妖魔真灵的核心,另一端,遥遥指向西方灵山的方向!这道“线”并非天然生成,其上布满了繁复的禁制符文,充满了“惩戒”、“禁锢”、“改造”与“绝对服从”的意志!
卷帘大将!孙悟空心中明悟。又是一个“犯错”被重罚,打入下界,等待“救赎”的“棋子”。而且,看这元神被“改造”和“禁锢”的程度,远比猪八戒更深、更彻底!猪八戒是不甘被压抑,而这卷帘(沙僧)……其真灵几乎已经被那惩罚与禁制磨灭了自我意志,只剩下一个名为“将功折罪”的、被****的执念,在驱动着这具凶恶的躯壳。
“当!”
又是一次硬撼,水浪炸开。孙悟空借力后退,那妖魔(沙僧)也收杖而立,只是死死盯着他,凶恶的眼神深处,却是一片近乎空洞的死寂,唯有在看到唐僧时,才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设定的“目标”光芒。
孙悟空停手,金箍棒斜指地面,看着沙僧,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触及那被深锁的真灵:
“卷帘大将?”
沙僧浑身一震,红发无风自动,眼中凶光猛地一盛,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麻木。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嘶哑地重复:“我……我是吃人的妖怪……过往……不必再提……”
“过往不必再提?”孙悟空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沙僧那双空洞的眼睛,“打碎琉璃盏,是过。飞剑穿心七日,是罚。流沙河沉沦,食人度日,是苦。但这些,就是全部了吗?你的‘卷帘’之名,你的‘大将’之职,你为将时的骄傲与担当,也都一并‘不必再提’了?就只剩下……‘吃人妖怪’,和‘将功折罪’?”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凿子,试图敲开那被层层禁制与痛苦封闭的心防。孙悟空试图以袁洪对“天条严苛”、“神将尊严”的理解去共鸣,去唤醒对方哪怕一丝被磨灭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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