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窥伪情织罗网 (第1/2页)

知意斋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片浸透着空谷幽兰与狡黠算计的气息隔绝。莫宁站在由远古鲸骨构成的冰冷街面上，周遭妖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耳膜，斑斓诡谲的光影在他冰冷的瞳孔中流转，却未能融化其深处一丝一毫的寒意。
　　
　　他没有立刻行动，只是静立原地，黑袍的下摆在他脚下微不可查的阴影中轻轻拂动。方才苏知意那看似清雅脱俗，实则每一步都充满引导与算计的姿态，如同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另一个令他厌恶的身影。
　　
　　戏诏官。
　　
　　同样的将他人命运视为棋局，同样的以“乐趣”或“交易”为名，行操纵之实。只不过戏诏官更直接，更赤裸，如同挥舞着血腥屠刀的刽子手；而苏知意，则更像一个优雅的园丁，微笑着将你引入她精心修剪的荆棘丛中，让你在痛苦中绽放出她所需要的“花朵”。
　　
　　都是一类人。莫宁心底冷笑，这些高踞云端的存在，似乎总以拨弄凡俗生灵的悲欢为乐。莫宁一路走来，所完成的任务，没有一个不是戏诏官的“游戏”，而这鲸落仙槎上的骗局，则是苏知意的“考验”。他像一颗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棋子，在不同的棋盘间辗转，每一次挣扎，似乎都只是更深地陷入某个庞大的局。
　　
　　“小莫宁，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鸢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凑过来，脸上带着跃跃欲试却又有些茫然的困惑，“真的要去帮那个藻兼流眼泪啊？听起来好难。”
　　
　　莫宁收回飘远的思绪，将那份对上位者的冰冷厌憎压回心底。眼下，完成任务才是关键。他目光扫向方才苏知意指明的方向，那个靠近髓海灵池支流的偏僻角落。
　　
　　“先确认情况。”他言简意赅，身形一动，已如一道融入背景的幽影，沿着骨街边缘，向那片区域悄无声息地掠去。他的步伐奇异，仿佛脚不沾地，总能精准地避开地面上散落的、可能发出声响的细小骨屑或发光菌类，甚至巧妙地利用那些悬浮游动的水母灯笼投下的变幻光影来隐藏行迹。
　　
　　鸢紫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她的身法不如莫宁那般诡秘莫测，却带着一种天生的轻灵，如同林间雀鸟，在嶙峋的骨骸与奇形怪状的店铺间隙中穿梭，竟也不慢，而且似乎本能地知道如何避开那些气息格外危险或者感知敏锐的妖族。她肩头的小红眼更是机警，赤红的眼珠不断转动，将周围的一切动静收入眼底。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很快便接近了目标区域。这里靠近鲸落仙槎的边缘，下方的髓海灵池支流散发着幽幽磷光，映得周围的骨骸泛着一种不祥的青蓝色。光线明显黯淡了许多，只有零星几盏萎靡的、光芒微弱的水母灯笼漂浮着。
　　
　　他们藏身于一截巨大的、如同弯月般的肋骨后方，阴影完美地覆盖了他们的身形。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名为藻兼的河藻精。她依旧穿着那身刺眼的桃红色衣裙，坐在低矮的骨缘，对着下方泛着磷光的水面。距离拉近，那张脸的冲击力更为强烈。方口厚唇外翻，龅牙突兀，麻点遍布，浓妆艳抹试图掩盖，却只显得更加滑稽可悲。三角眼中水光朦胧，充满了自怜与哀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身形微微蜷缩，流露出深入骨髓的自卑。
　　
　　而就在她身旁，一个身着锦袍、头生一对小巧金色犄角的男子，正围绕着她，喋喋不休。他面容算得上俊俏，但眉眼间流转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浮滑之气。正是那锦鲤妖，金鳞儿。
　　
　　“藻兼妹妹，你看这髓海灵池的波光，多么像你眼中动人的神采？”金鳞儿声音刻意放得温柔，手中捧着一枚散发着淡淡莹光的珍珠，“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夜明珠’，只有它，才配得上你的清丽脱俗。”
　　
　　藻兼怯生生地抬起头，浑浊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光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卑微淹没：“金、金鳞哥哥，我……我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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