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巧合”的航班与邻座 (第2/2页)
毛毯之下,无人可见之处,一场隐秘的、惊心动魄的、带着极致甜蜜与极致危险的牵手,正在上演。紧张与狂喜如同两股交织的绳索,紧紧缠绕着彼此,也缠绕着他们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耳朵像最敏锐的雷达,高度警觉地捕捉着舱内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响——隔帘后的细微动静,后排乘客翻身的窸窣,甚至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久到秦薇觉得自己的手背快要被他的体温和薄茧烫伤、摩挲得失去知觉,久到窗外的云海似乎都变换了形状,楚然才极低地、几乎是用气声开口,声音被引擎持续的白噪音很好地掩盖,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膜:“……冷吗?”
那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更显得低沉模糊,却带着一种真实的、笨拙的关切。像极了学校里那个偷偷喜欢你的邻座男生,想搭讪又找不到话题,只好从最无关紧要的问话开始。
秦薇没有转头,依然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同样用极低的气声回应,确保只有紧挨着的他能听到:“……还好。”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被掌心温度熨帖后的柔软。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指尖在毛毯下无声地、贪婪地交缠,传递着比千言万语更汹涌澎湃的情感。他的拇指指腹,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地画着她手背上的凸起的骨节,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痒意。
“南方的剧组……还顺利吗?”他换了个话题,声音里的关切更真切了几分,褪去了最开始那点笨拙,变得更加自然,仿佛只是朋友间的寻常问候,如果忽略那毛毯下紧密相握的手的话。
“嗯,只是补几个镜头而已。”她答,语气尽量平淡,顿了顿,仿佛礼尚往来般地反问,“你的见面会呢?”她记得他今天在邻省有场大型粉丝见面会。
“很吵,”他老实回答,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快又染上一点笑意,“但……她们很开心。”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是真诚的感激,也是无形的压力。那些炽热的爱意是他的星光之源,却也构成了无形囚笼的一部分。
简单的对话,平常的内容,却因为此刻极端的环境和隐秘至极的接触,而显得格外不同寻常。他们像是在玩一个最高级别的间谍游戏,在悬崖边的钢丝上交换着最普通的问候,每一秒都游走在暴露的边缘。
“那天……谢谢你。”楚然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微不可闻,但秦薇瞬间就听懂了。他在谢她之前动用隐秘资源,处理那场极端私生闯入他住所门口的危机。
“以后更小心。”秦薇的语气里立刻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还有一丝未散的后怕和担忧,指尖甚至无意识地掐了一下他的虎口,像一个严厉的姐姐在教训不懂事的弟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嗯。”他乖乖地、几乎是顺从地应了一声,被她掐过的地方反而传来更紧的回握力道,指尖在她手背上讨好般地又轻轻划了一下,像是无声的承诺和保证。
话题似乎有些转向沉重。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偷来的、奢侈的、仿佛从命运指缝中窃取而来的独处时光。窗外的月光流淌进来,在他帽檐下的鼻梁和她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空气里那缕雪松柑橘味和她身上清雅的玫瑰淡香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楚然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迷茫,与他平时阳光活力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有时候……会觉得像是在走一根透明的钢丝,下面全是眼睛,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却还要假装脚下是平地。”他说的,不仅仅是私生饭,更是他们所处的这个光怪陆离、放大一切、吞噬一切的的名利场。
秦薇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她太理解那种感觉了。光环越大,阴影越重,束缚越多,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被放在显微镜下解读。她仿佛能看到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被千万人呼喊名字的年轻人,私下里也会露出这样疲惫彷徨的神情。这种反差,让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害怕吗?”她轻声问,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触及他可能存在的恐惧。声音放得极柔,像一片羽毛拂过。
楚然沉默了几秒,毛毯下的手将她握得更紧了一些,紧得甚至有些发疼:“……怕。”他老实承认,嗓音带着一点哑。但紧接着,他的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奶狗”外表截然不同的、孤注一掷的狠劲,“但更怕失去。”
怕失去什么?如日中天的事业?万众瞩目的荣耀?粉丝的狂热喜爱?还是……此刻掌心紧握着的、这份不容于世的温暖与理解?
秦薇没有问。她懂的。因为她同样害怕。怕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怕让所有期望她的人失望,怕从神坛跌落粉身碎骨。但此刻,他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和近乎执拗的力道,奇异地安抚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孤独。原来,感到不安的,不止她一个。
“握紧。”她极其低声地说,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往下看。”
只看前方,只看彼此。在这条危险透明的钢丝上,他们是对方唯一的、不可或缺的平衡杆。
楚然的手无比坚定地回握着她,仿佛要将彼此的骨血都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这温情与依赖气氛逐渐升温的时刻,后方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餐车金属轮子滚动的声音!空乘似乎准备开始发放夜宵了!
两人如同被惊动的夜行动物,瞬间松开了交握的手,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微风!迅速而自然地将各自的手收回毛毯之下,身体也几乎是同步地微微调整了坐姿,向各自的方向偏离了几分,瞬间拉回了看似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生疼,血液轰隆隆地冲上耳膜,几乎要盖过引擎声。
一名空乘微笑着掀开隔帘走了过来,声音温柔:“秦女士,楚先生,抱歉打扰,需要现在用些夜宵吗?有中式点心和西式简餐可选。”
秦薇转过头,脸上已瞬间恢复了一贯的、无懈可击的从容浅笑,语气温和得体,听不出丝毫异常:“谢谢,不用了,我不饿。”墨镜早已摘下,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看不到半点波澜。
楚然也几乎是同时压低了帽檐,摇了摇头,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恢复了几分慵懒和含糊:“我也不用了,谢谢。”他甚至配合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真的困倦不堪,对食物毫无兴趣。
空乘礼貌地点头,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好的,那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有需要请随时按呼唤铃。”说完,便推着餐车走向后面的乘客。
危机解除。
两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后背却都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刚刚那短暂温馨与交心的时刻,如同偷来的珍宝,需要小心翼翼地藏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接下来的航程,他们没再尝试任何冒险的接触,甚至没有再交谈。各自假寐,或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和寂寥的月亮。但毛毯边缘那微不足道的重叠,空气中那两缕早已交融在一起的冷冽雪松与清雅玫瑰的香气,以及掌心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温热触感和紧绷感,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直到飞机开始下降,广播里响起提醒调直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的甜美声音。
他们才不得不从这片短暂的、悬浮于现实之上的梦幻中彻底清醒过来。
毛毯被各自收起,折叠整齐。
手指再无触碰,规规矩矩地放在各自的安全带扣上。
眼神也规规矩矩,不再有任何逾越的交汇,甚至比刚登机时显得更加陌生和疏离。
飞机落地,平稳滑行在跑道上,机身微微震动。
舱内灯光再次亮起,驱散了暧昧的昏暗,也无情地打破了那短暂而珍贵的静谧屏障。现实的规则、无处不在的目光和风险,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回。
乘客们开始起身拿取行李,空乘再次站到舱门口,准备送客。
秦薇和楚然先后站起身,在空乘标准的“感谢乘机,请慢走”声中,一前一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陌生人该有的距离,沉默地走下飞机。
廊桥里,已有机场地勤和双方各自的助理、安保人员等候在外,瞬间就将他们分别包围、隔开。
没有回头,没有道别,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他们如同两条短暂的相交线,在万米高空之上,有过一场惊心动魄、极致甜蜜又极致危险的隐秘交汇后,再次奔向各自截然不同的方向,迅速融入机场熙熙攘攘的、真实的人流之中。
仿佛那三个小时的隐秘陪伴、毛毯下的指尖纠缠、低不可闻的真情流露,都只是一场发生在云端月下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旖旎而危险的幻梦。
但手背上残留的、仿佛被烙印下的温热触感,耳边那声带着脆弱与依赖的“怕”,以及那句坚定无比的“更怕失去”,却清晰地、深刻地烙印在彼此的心底,成为支撑他们继续在这条孤独而危险的星途上走下去的、隐秘而强大的力量。
风险依旧,前路未卜,透明的钢丝仍在脚下延伸。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知道,自己并非全然独自一人。
云端之上,曾有月光与掌心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