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敲打 (第1/2页)
日头西斜,把万福村土路上黎巧巧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端着沉甸甸的木盆,里面是刚在杏花河边捶打干净的湿衣裳,手指头被冰冷的河水泡得发红发胀,指尖皮肤皱巴巴的。
河岸两边那些光秃秃的杏树枝桠,在暮色里张牙舞爪,像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
她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描画着方才看到的路径——哪条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哪家屋后堆着高高的柴垛能暂时藏身,哪片田埂下有个不起眼的凹坑……
可一想到吴家那密密匝匝的邻居,东家喊一嗓子,西家抄根扁担就能冲出来堵人的架势,黎巧巧的心就直往下沉。
跑?除非真到了那一步,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推开吴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混合着牲口粪便和柴火烟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非农忙时节,乡下人省粮,一天只吃两顿,这傍晚时分,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
今日轮到三房和四房做饭。
黎巧巧把木盆搁在墙根下,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径直走向西边那间低矮的灶房。
门框矮,她习惯性地弯了腰才进去。
一股更浓郁的烟火气裹着些微豆腥味涌来,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得墙壁上人影晃动。
三嫂柳氏正背对着门口,佝偻着腰在灶台前忙碌。
她听见动静,也没回头,只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巧巧回来了?衣裳都洗完了?”
“嗯,洗完了,三嫂。”黎巧巧应着,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
柳氏这才转过身,手里抓着一把刚从瓦盆里捞出来的干豆子,豆子吸饱了水,胀鼓鼓的。
她枯枝般的手把豆子沥了沥水,丢进旁边一口冒着热气的铁锅里。
锅里水已经滚开,豆子下去,咕嘟咕嘟响了几声。
“铁牛咋样了?晌午那会儿听娘骂骂咧咧的,说是又烧起来了?”柳氏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豆子,一边抬眼看向黎巧巧。
昏黄的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询。
黎巧巧走到案板前,拿起那把豁了口的菜刀,开始切旁边筐里洗好的野菜。
刀刃落在厚实的木砧板上,发出笃笃的闷响。
“喝了碗姜糖水,发了一身汗,这会儿睡沉了。娘在屋里守着呢。”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哦,娘守着啊……”柳氏搅动勺子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常态,“那挺好,娘看着,你也省心。唉,铁牛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算顶结实,这入了冬,更是三天两头闹毛病。”
她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甸甸的,像块石头掉进滚水里。
“你多费心吧,巧巧。虽说……唉,可好歹是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铁牛人是傻了点,可那模样,咱村里几个后生比得上?干干净净,眉是眉眼是眼的。”
柳氏说着,抬眼飞快地瞥了黎巧巧一下,见她只是低头专注地切着菜,侧脸在灶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便又絮絮叨叨地接下去:
“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命里注定的。你看你三哥,不也是闷葫芦一个?可这日子,不也一天天熬过来了?心气儿别太高,安安稳稳的,比啥都强。外头那些嚼舌根的,甭搭理,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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