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蒲公英(一) (第1/2页)
暮春的夜,虽没冬日冷,但还是凉的很。
黑风寨像一头蛰伏在群山褶皱里的巨兽,要把路过此处的人都吞进肚子里。
墨蓝色的天幕上悬着半轮残月,银辉透过稀疏的云层,给寨墙的青石镀上一层冷光。
寨门是两扇铁皮包裹的橡木巨门,门环是青铜铸就的狼头,獠牙在月色下泛着幽光,门楣上悬挂的“黑风寨”匾额被风雨侵蚀得斑驳,字迹却依旧透着一股蛮横的戾气。
寨内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腥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马粪味,穿堂风卷着山涧的寒气,吹过木屋,掀起窗纸,露出里面摇曳的烛火。
巡逻的喽啰穿着粗布黑衣,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弯刀,脚步虚浮地踏过青石板路,靴底碾过地上的蒲公英绒毛。
这寨子里不知为何长满了蒲公英,白日里风一吹便漫天飞,此刻被月色照得像撒了一地碎星,沾在喽啰的裤脚上和刀鞘上,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温柔。
北冥月伏在西侧的矮坡上,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左眼角的浅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寒玉鞘,刀鞘在掌心里沁出凉意。
从这个角度看能观察到寨内的所有布局,中央是演武场,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枪杆和箭镞,北侧是粮仓,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掀起一角。
最东侧的石屋透着不同寻常的戒备,门口站着两个腰间挂狼头令牌的壮汉,手中握着的刀鞘比别处的更亮,显然是经常出鞘。
“那间房子不对劲。”叶影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
他穿着深蓝色短打,身形比北冥月更灵活,此刻正蜷在一丛蒲公英后面,左颊的梨涡被月光照得格外分明:“寻常房子哪用得着带狼头令牌的人看守?”
舞星儿蹲在两人中间,石榴红的裙摆被她细心地掖在腰侧,避免沾到露水。
她右眼角的红痣在暗处像一颗跳动的火星,软鞭“牵机”绕在手腕上,绯红的穗子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我闻到蛊虫的气味了,很淡,但错不了。那间房子里应该有养蛊的陶罐。”
话音刚落,演武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黑袍的人影从正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紫檀木托盘。
守在门口的壮汉弯腰掀开黑布一角,北冥月借着月光瞥见里面的东西——是夜明珠!
虽然只有一瞬,但那莹润的白光和珠体上的月牙纹,与聚宝阁的假珠截然不同。
“十二颗。”舞星儿的手突然收紧:“我数得清清楚楚,十二颗夜明珠。贡品案丢的是三颗,宁王要这么多珠子做什么?”
叶影正要说话,突然被北冥月按住肩膀。
她指了指矮坡下的蒲公英丛,一只机关鸟正扑棱着木头翅膀从头顶飞过,翅膀上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正是墨千机做的那只。
“这里果然有猫腻。”北冥月低声道,目光重新落回石屋。
叶影刚要应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发现鼻尖沾着一朵蒲公英绒毛:“这鬼地方的蒲公英比七阁六楼的桂花还多,痒死了。”
舞星儿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却还在微微颤抖:“等办完正事,我让玉娘给你做桂花糕赔罪,管够。”
三更的梆子声在寨内响起时,三人已绕到后山。
密林里比寨中更暗,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将残月遮得只剩几点碎光。
腐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远处山涧的流水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北冥月的“踏雪无痕”轻功在此时显得格外重要。
她的玄色身影掠过矮树丛,裙角几乎不沾落叶,只有腰间的雁翎刀偶尔碰撞出轻响。
叶影紧随其后,他的“随风步”更擅在林间穿梭,青竹色的软剑穗子扫过垂落的藤蔓,惊起几只萤火虫。
舞星儿走在最后,软鞭不时甩出,红丝缠住挡路的荆棘,力道精准得不会弄出太大动静。
“你们看那棵老槐树。”叶影突然停在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大树前,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刀痕:“这是天鹰帮的标记,我在鹰嘴坡见过,王大勇那老狐狸就爱用这种三刀两划的破记号。”
北冥月凑近细看,刀痕确实与天鹰帮分舵的标记一致,只是刻得更深,像是带着怒气。
她伸手摸了摸最上面的一道新痕,手指沾到一点湿润的树液:“刻了不到三天,他们最近来过。”
舞星儿突然抬头望向树冠,月光恰好从枝叶缝隙漏下,照在她红裙的褶皱里,她右耳的金桂花耳环轻轻晃动:“上面有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树上跃下,弯刀直劈叶影面门。
叶影早有防备,软剑“逐风”出鞘,竹鞘碰撞的脆响中,他借力往后翻,正好撞进舞星儿怀里。
舞星儿的软鞭顺势缠上黑影的手腕,红丝勒得对方“嗷”地一声痛呼,弯刀脱手落地。
“是天鹰帮的人。”北冥月踢飞弯刀,雁翎刀抵住对方咽喉:“说,王大勇在哪儿?”
被擒的喽啰穿着灰布短褂,腰间挂着铜鹰头令牌,此刻吓得脸色惨白:“大、大当家在前面的山洞里……他说要等、等宁王的人来验货……”
叶影从舞星儿怀里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左颊梨涡漾着促狭的笑:“小星儿,你抱得太紧了,差点把我勒断气。”
舞星儿脸一红,软鞭猛地收紧,喽啰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再胡说我就把你捆成粽子扔给阿蛮养的大黄。”
三人继续往山洞那边走,沿途的蒲公英越来越多。
这些野生的蒲公英比寻常的高大,伞盖足有巴掌大,茎秆是淡紫色的,伞盖被夜风吹得脱离花茎时,白色的绒毛便乘着夜风打着旋儿飘起,像无数小伞在林间织出一张流动的网。
有的沾在北冥月的玄色劲装上,与银线暗纹纠缠,有的落在舞星儿的红裙褶皱里,红白相衬格外刺眼,叶影的深蓝色短打更是沾了满身,走一步便簌簌落下一片,像拖着一团会飞的雪。
“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多蒲公英?”叶影伸手去拨头发上的绒毛,结果越弄越多,连左颊的梨涡里都卡了一小撮:“难道天鹰帮的人还兼职种花?”
舞星儿摘下发间的一朵,她捏着蓬松的伞盖轻轻一吹,绒毛便乘着夜风飞向远处的树冠。
她忽然凑近叶影,拂过他的鬓角:“别动,有一片绒毛粘在你梨涡上了。”
叶影的脸莫名一烫,刚想说什么,却见北冥月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蒲公英。
她的玄色衣袖沾着泥土,左眼角的浅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你们看,这下面有脚印。”
泥土上印着几枚带花纹的靴底印,与聚宝阁黑衣汉子的靴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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