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活着的人才怕火 (第2/2页)
江临风缓缓合上平板。
骗局的全貌终于浮现。
周志明早在案发前就策划了身份替换。
他利用与林秀英的旧情,说服她配合——或许以某种情感胁迫,或许以生存承诺。
他们先将杨小满囚禁于地窖,用“快凝灰”封墙,制造死亡假象。
再由周志明穿上杨小满的衣服,模仿其行为模式,以“替身”身份接管生活。
而林秀英,则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与恐惧中崩溃,听见焊枪声,梦见亡魂归来。
她烧的不是衣服。
是良心。
江临风回到办公室,将所有证据归档成链:录像带(VHS)影像、病历记录、灰烬成分、亲属证言、声音伪造推定……他逐一标注逻辑节点,最后停在“身份顶替”四个字上。
他拨通胡守义的座机。
电话响了许久,才传来那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老师,”江临风说,“我需要您审阅一份证据链。它涉及一个被伪造的声音,和一个被顶替的身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胡守义缓缓开口,语气罕见地凝重:“你说‘顶替’?”
“是。”江临风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我想,我们一直找的不是凶手如何逃,而是——死者如何‘活’了下来。”江临风握着电话,指尖微微发紧。
胡守义那句“推倒十七个家庭的墓碑”在他耳畔回荡,像一记沉钟,在寂静的办公室里震出层层涟漪。
窗外夜色浓稠,雨已停,城市在湿漉漉的灯光中喘息,仿佛也感知到了某种即将被揭开的沉重。
他缓缓放下听筒,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证据链图谱上。
录像带影像截图、病历摘录、灰烬成分分析报告、杨小芸的笔录复印件……每一份文件都像一块拼图,而今终于拼出了一个令人窒息的轮廓——死亡可以被伪造,身份可以被窃取,而活着的人,却要用一生去焚烧记忆。
但真正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个符号。
他翻开杨小芸访谈时的现场记录本,手指停在一页潦草的速写上:方框内一点。
那是她在说到“账本”时,无意识用笔尖画下的痕迹。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思绪混乱下的涂鸦。
可就在刚才,当他的目光扫过吴守业遗留通讯录的高清扫描件时,心脏猛地一缩——“甲子-9”编号旁,赫然刻着同样的标记。
这不是巧合。
他迅速调出吴守业案的原始物证照片,放大、比对。
符号一致,笔触风格相似,甚至倾斜角度都近乎相同。
这个标记,是某种代号?
还是联络暗记?
而它为何会出现在杨小芸的记忆里?
杨小满的账本……不是普通的记账本。它是“代听系统”的一部分。
江临风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拨通林川的号码。
铃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川,我需要你查一个人。”他的声音低而急,“王有福,吴守业案的关键证人,当年因‘精神异常’入院治疗。查他住院期间的所有缴费记录,尤其是自费项目和外部汇款。”
“现在?”林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越快越好。”江临风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符号,仿佛它正渗出血来,“如果有人替他付过钱,尤其是长期、匿名支付……那笔钱的来源,可能就是周志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翻动文件的声音。
“你怀疑……周志明不仅顶替了杨小满的身份,还一直在掩盖更大的事?”
“我不确定。”江临风缓步走到窗前,玻璃映出他疲惫却锐利的脸,“但我现在知道,他不是为了逃避惩罚才活下来。他是为了一些人,不得不活下去——包括王有福。”
挂断电话后,江临风重新坐回桌前,打开加密数据库,调出王有福的医疗档案。
1999年入院,诊断为创伤性应激障碍伴间歇性失语,主治医生正是当年参与杨小满尸检的法医助理。
而住院费用中,有近六成来自不明第三方汇款,备注栏零星写着几句模糊的话:“安心养病”“别再提那天的事”“你没疯”。
最后一笔汇款时间是2011年6月,金额800元,备注写着:还你一声清白。
江临风怔住了。
清白?什么清白?是谁亏欠了谁?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顶替,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关于生存的谎言。
它是一场赎罪,一次漫长的偿还——而周志明,那个被通缉十七年的“凶手”,也许从未真正逃脱,而是把自己囚禁在了另一个名字之下,用每月一笔汇款,一点一点,试图修补那些被火焰烧穿的真相。
夜更深了。办公室只剩下一盏台灯亮着,像一座孤岛。
江临风合上电脑,却没有起身。
他知道,林川很快就会带回新的线索。
而那笔持续十二年的汇款背后,藏着的不只是金钱的流向,更是一条通往过去幽深处的密道——那里有未死之人的眼泪,有代听者的沉默,还有一个问题,正缓缓浮现:
如果周志明不是凶手,
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在替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