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奥运来了(1) (第2/2页)
谢超租的是某个炒菜馆的夜间经营权,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开车大概半小时。为了送货方便,年初,谢超买了一辆带京牌的二手金杯。车龄有5-6年了,外观有点破旧,有好几处磕破的漆面。里面也脏兮兮的,座位上满是油污和汗渍。车虽不咋地,但开起来还好,皮实耐造,基本没啥大毛病,更主要的是价格便宜,入手才1万出头。
等烤串穿得差不多了,时间已经来到下午4点半。谢超、明明及王磊把烤串装到泡沫箱子里,从冷柜冷冻区拿几个冰袋放在肉串周围,然后用胶带把泡沫箱密封好,搬上车,便准备出发去烧烤店了。
临走,谢超嘱咐我说,在家里没事,可以练习一下穿串,穿100-200个肉串,累了就早点歇着,别熬太晚。
刚要出门,忽又掉转身,补上一句:“晚饭你就自己解决吧,家里有面条、大小米和土豆,饿了可以自己做饭,炒菜,或者出去吃也行。”他摸摸口袋,掏出100元钱,递给我说到:“给你100元零钱,出去吃饭,看着花就行。”
我赶忙拒绝说,我身上有零钱,不用客气。
“那行,都是老同学,我也不推让了。这是钥匙,你出门的时候记得锁门。”谢超把钱重新塞回口袋,把钥匙交到我手里,便和明明、王磊出了门。
车子停在院子外面靠墙的马路边,三人小心翼翼,或抱着或抬着箱子,慢慢来到车辆停放的地方,把东西放上车,便启动出发了。
三人走后,房间瞬间安静下来。闲着无聊,我便坐在床上,就着节能灯,看起从老家带来的《狼图腾》。差不多6点钟的时候,出门去吃晚饭。然后慢悠悠地溜达回来,再看一会书。等到晚上8点钟,便从冷柜里取出一点切好的肉丁,从床底下的竹签桶里取出一沓竹签,坐在小桌前,一边听mp4里的歌曲,一边穿肉串。穿到10点,200多串基本完成。把剩下的肉丁和肉串放到冷柜,顿时也感觉腰有点累,且有点犯困,便准备泡脚,然后洗洗睡了。
这一天过得有点恍惚,好似做了很多事情。好在自己适应的蛮快,后面1个月如果都是这种节奏,那么这应该也算是一次比较轻松愉悦的打工经历了。
谢超没跟我聊工资,之前因为没干过,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今天过后,我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谢超聊了。毕竟,我是来干活的(虽然是小工),不是来吃干饭的。凭力气挣钱,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这边的床跟中学宿舍差不多,我几乎不需要适应。10点半上床,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夜里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灯被开亮的一刹那,我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侧身看一眼,原来是明明。他见把我吵醒了,忙抱歉说,他再取点肉串过去。等他倒腾一阵,把几百个肉串装进泡沫箱,封好箱子,抱起来,然后便安慰我说:“继续睡吧。”然后便关了灯,锁了门。
我的睡意被打断了一小会,随着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和寂静,便又酣睡着二度进入梦乡。
由于睡得太沉,后半夜明明和王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早上6点多钟,我被呼噜声吵醒,睁开眼,才发现两人半裸着身体,在电扇的左右摇吹下,睡得正酣。
谢超没回来,昨天熬通宵了。直到早上7点钟,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所。
烤串生意就是这样,作息跟夜总会有点像,基本以夜生活为主。有些客人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会一直折腾到天亮。你又不好驱赶,便只好陪到天亮。好在后半夜人不是很多,只需要一个人盯着就行。因此,明明和王磊差不多夜里2-3点就回来了。
前一天,王磊已经熬夜了,昨晚轮到谢超,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轮到明明。三个人轮流守夜,这样不至于让一个人熬得太累。虽然年轻,但总是一个人熬夜,黑白颠倒,身体也会吃不消。
谢超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睁开双眼,准备起床了。昨晚睡得很足,加上早上的呼噜声,我已再难入梦。
“你不再睡会了?”谢超见我坐起来,随口问道。
“睡不着了。”
“我得补个觉了!”谢超边打哈欠,边脱衣服。昨天熬了一宿,身上的衣服也一股汗臭味和烧烤味。谢超闻一闻,顺手把衣服丢到地上的脸盆里。
他光着膀子,露出有些白胖的肥腻肚子,略显吃力地踩着床沿,双手支撑着跳上明明的上铺。只见床体猛烈的摇晃几下,木床板也跟着“咯吱”两声,但这丝毫没有吵醒熟睡的明明。
“我一会去吃早饭,需要给你们带一些吗?”穿好衣服,我侧身对闭眼酝酿睡意的谢超说。
“不用了,我睡醒估计得下午了。他俩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睡醒估计也得中午了。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们。”谢超有气无力地答复道。显然,此刻对他来说,一场酣眠是最要紧的事情。
于是我不再多嘴,穿上鞋子,顾不得洗脸——因为担心接水和洗脸的声音,会吵到他们,便蹑手蹑脚出了门。
说去吃早饭,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饿,不过是去外面透透气。周围没什么可玩可逛的,太阳5点便已“上工”,随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加热工作。近8点时,温度已经升的很高。在昨天的早餐店吃完饭之后,我便躲避着大太阳,慢慢溜达回住所。
因为门窗朝北,房间有自然光亮的时候很有限。而这点光亮,也常常被窗帘无情地挡在外面——人们需要睡眠,而睡觉时,没有人喜欢被打扰,阳光也不例外。不过对于早起的人来说,阳光无疑是一种信号,因为这意味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早上6点-11点,这段时间,房间的光线是最充足的时候,基本不用开灯。但一过11点,随着太阳往西走,房间的光线就不行了,必须要开灯了。
早上百无聊赖,我只好拿着书,搬个小凳子,来到院子里看书,等看累或坐累了,就继续出门溜达。
这次溜达的稍远了一些,无意间发现一个台球厅,我便踱到里面看别人打台球。台球厅里很凉爽,有一台立式空调不停地吹着凉风。有人进来,柜台的服务员也不在意,只顾玩手机,等有人要续费或结账的时候,才放下手机,不紧不慢地处理一下。等处理完,便又继续玩手机去了。
里面有3个台球桌,其中2个有人再玩:一组两男人,另一组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三个男人都抽烟,而且烟不离手,等轮到自己打球时,才将烟叼到嘴里,或者放到台球桌沿的玻璃烟灰缸边沿。
台球桌旁边有三组沙发和木桌供人休息用,我随机摸到一个沙发便坐了上去。粗略看了一下两组人的比拼,说实话技术很一般。倒是女孩的技术让人刮目相看,与男生对打的时候,常常赢多输少。不过看久了,也难免觉得无聊。加上烟味四处飘散,实在有些呛,我也不想吸太多二手烟,呆了差不多半小时,便出来了。
等再次回到住所的时候,差不多已是中午12点了。这时,明明和王磊基本睡醒了。两人都窝在床上,不肯爬起来。每人手里都抱着手机,各玩各的。一会专注,一会傻笑,也不知道再看些什么。
我走到他俩身边,轻声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见两人摇摇头,于是我独自一人出去随便找个面馆,迅速解决了午饭。
再回来时,明明和王磊已经起床。两人洗漱一下,便开始各忙各的:明明要开车去市场,买各种肉类、蘑菇、馒头等烤串用的食材;王磊则先把三人的脏衣服打包,然后拿到附近的洗衣店进行清洗,随后便约我一起去理发店剪发。
一个多月没理发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头发长,夏天确实难熬,于是便欣然前往。理完发,整个人清爽了很多,头上也没之前那么燥热了。已有三天没洗澡了,便又听从王磊的建议,一起去附近的澡堂洗澡。全套身体的清洁工作做完,整个人舒服多了。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些不过是繁重工作开启之前的片刻欢愉,接下来,才是对我体力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明明从市场进货回来,差不多下午2点,这时谢超也睡醒了。明明脱掉半湿的衣服,歇息片刻,便煮两包方便面吃——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而这样不规律的饮食节奏,他们三人已经历过至少半年了。接下来,他们还将继续下去。
明明问谢超要不要吃,收到肯定的答复后,又从床底下的方便面纸箱里,再拿出两袋来,然后从旁边的塑料小箱子里拿出两个鸡蛋,顺便再往不锈钢锅里添点水。
见我和王磊也从外面溜达回来,顺便问我俩要不要吃。
王磊今天也还没吃饭,经明明这么一问,便迅速答到:“要!”
我则摇摇头:“我不饿,你们吃吧。”
明明又从床底下拿出一袋方便面,一个鸡蛋,然后再往锅里加点水。等水烧开,便将5包方便面的面饼依次放到热水里,再加上几袋调料,整个房间便瞬间弥漫着调料的香气。
等面饼稍微热散开,明明便把三个鸡蛋直接磕到锅里面,做成3个荷包蛋。三个人闻着面香,不禁垂涎欲滴。
“好了吗?都把我整饿了!”王磊舔舔嘴唇,眼巴巴地瞅着锅里。
“马上好,看把你急的。”明明哈哈一笑,随即让王磊从小桌旁边的橱柜拿出碗筷。王磊在水池边随便冲洗一下,就把碗依次摆放在小桌上。明明把锅端到小桌边,拿起筷子,正要盛面,发现碗内沿有几片干瘪的葱花——不知道哪天吃饭留下的,而且明显是饭后没刷干净。但明明毫不在意,用手抠掉葱花屑,便用筷子依次往三个碗里盛面,然后把三个完整的荷包蛋依次夹到三个碗里,最后再用勺子浇上点热汤。三个碗的分量很均衡,其余两人拿起筷子,三个人便互相不客气地一边不住地吹散热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超有吃大蒜的习惯,不管是吃面还是吃饺子,都要来上几瓣。碗橱里蒜不少,谢超随机剥上几瓣,一口就着蒜,一口吃着面,吃得十分香甜。
涮完锅、碗、筷子,休息半小时,随即再扯会儿天。其余三人各抽上一根烟,聊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比如烧烤店遇到了什么人,其他做烧烤生意的卖了多少钱等等。
今年为了搞好奥运会,北京市花了大力气,贴画、标语、五环旗等奥运相关元素到处都是:旗杆上、路灯柱上、马路隔离带、道路两边的绿植、鲜花,公园的围墙,小区门口等等,奥运气息随处可见。此外,鸟巢、水立方、中国奥运选手、奥运比赛项目等等话题也少不了一番议论。聊着聊着,忽然便发现今天已是8月8日奥运会开幕的日子了,街上热闹的气氛已经随处可见了。
谢超说今晚8点的开幕式,看电视直播的人肯定不少。让大家都早点过去,把电视提前调试好,以便尽可能多地吸引顾客。考虑到今天会很忙,谢超便建议我一起过去帮忙。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围坐在小桌边穿烤串。今天的烤串数量,较平时多了一倍。
经过昨天的练习,我穿串的速度明显进步不少,但要想跟上其余三个的节奏,还需要多加练习。但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对于当好小工,我已然信心十足。
烤串的数量多了,需要的时间自然也长了一些。即便几人都加快了速度,到5点时,还差三分之一没穿完。谢超便让明明和王磊先把穿好的烤串装箱,然后搬到车上,带去烤串店做准备。剩下我跟谢超两人,则继续完成剩下的三分之一工作。
我俩边穿烤串,边漫无边际的闲聊:聊往事,聊中学毕业后各自的生活,聊其他同学,聊新近发生的社会新闻等等。十几次对话过后,谢超终于跟我聊起了我最关心的工资话题。
“既然你下定决心跟我干了,咱俩是老同学,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谢超轻咳一声,准备切入正题。
“这段时间店里会很忙,我本来打算找个熟练的小工,一个月开4千块钱。因为你没干过,麻利程度上,肯定比不上小工。”谢超一阵见血,我只好尴尬地笑笑——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从你这两天穿串的效果看,我对你还是有信心,哈哈!”谢超用笑声缓解着略显尴尬的气氛。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所以,给你3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谢超试探着问道。
“行呀,你都不嫌弃我了,我有啥可讨价还价的。”一听一个月可以拿3千块钱,我不禁有点小激动——虽然没有正式小工拿的多。
“不过——”我停一停,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可能最多干1个月,到8月底,我就得回学校上课了。”
实际上,我还多说了,因为学校8月25日开学,而我至少要提前两天出发,这意味着我实际能干的天数不超过20天。
“那没事,奥运会结束之后,生意不忙了,我们也就不需要小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想到奥运会8月24日才结束,这不免又使我稍感不安。
“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烤串的活并不轻松。你呢,除了在家里穿串,晚上可能还得一起去烧烤摊盯着,帮忙上菜,收拾桌子啥的;而且有时候可能还得熬到后半夜——当然,不会让你每天都这么熬,明明和王磊会轮流和你替换。但说实话,这个体力活还是有点累,不知道你能不能熬得住……”谢超一股脑将日常工作的任务和强度说给我听,以便给我打好预防针。
一听说要熬夜,再联想到这两天他们三人的作息状态,我忽然有点打退堂鼓。可面对3千块钱工资的巨大诱惑,再想想之前在学校卖小灵通、采摘辣椒的辛苦,忽然来了勇气,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而且再苦再累,也不过是两周而已,一眨眼便过去了。
另外一个使我下定决心的原因是,如果我说干不了,那肯定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了,要么回表哥那里,那么回老家,而这两个结果,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没问题,我能干!”沉默了1分钟,我脑海中已经过几轮思想战斗,最后那个积极的“小人”占领了高地。
看到我的态度,谢超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的效率很高(主要功劳在谢超),不到1小时,便串好了剩下的肉串。照例装到保温箱,并打包之后,谢超便从窗台上拿起一把车钥匙,并叫我穿好衣服,关电扇、灯泡并锁上门。他抱着箱子直奔小院北墙的一辆黑色两轮电动车,我则跟在后面。
谢超把箱子放在脚底的踏板上,然后跳上车,等车子发动后,调转一下车头,回头对我说一声:“上车!”等我坐稳,便开车出了小院。
车子出门左拐,然后一路直行,大约2公里后,便来到一条东西向的宽阔马路上,林立的高楼变多了,视野渐渐开阔了。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辆鸣笛声、嘈杂的人声,以及汽车、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繁忙的城市生活图景。
已是傍晚时分,太阳的威力明显弱了,但空气依然燥热,吹在脸上的风都是热的。谢超在岔路口往右拐到辅路上,又开了大概1公里,然后再往右拐,前行大约600米,便来到一排饭馆前。车子开到一家名叫“缘来客炒菜馆”的招牌前,谢超便停稳车,我随即从车上下来。
谢超锁好车,抱着泡沫箱,径直走进炒菜馆。跟老板娘打声招呼,便把烤串依次放进柜台旁边的专用冷藏柜里。
此时,饭馆里没多少客人,只有一对男女在吃炒菜,旁边还有几支拷串。悬挂在左墙的15寸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画面是奥运会开幕式现场准备工作的直播。
晚上的生意虽然归谢超负责,但傍晚这个点,炒菜生意也可以继续做,同时也可以为烤串引流。一般到晚上8点以后,做炒菜的夫妇才歇业回家,等第二天上午9-10点钟,再来开始第二天的生意。而中间这段空白时间,才是完全属于谢超的烧烤时间。
把烤串放好后,谢超便引我到的炒菜馆旁边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才是谢超烧烤生意的主阵地。
这块空地原本是块拆迁的荒地,长满了杂草,据说也是底商房东的。天气冷的时候,就那么慌着,跟周围看起来格格不入;但夏天这时候,恰好排上了用场,简单收拾一下,放几个桌椅板凳,就成了烧烤生意的绝佳场地。
房东为人大方,加之对谢超印象不错,就象征性地每月多收500块钱占用费。对谢超来说,这点钱就跟毛毛雨一样。
空地像是被临时掏出来的洞,不影响交通,也别有一番天地。空地呈东西向,可以摆8张桌子,桌子以南面靠墙的21液晶电视为中心,呈四排依次排开——有点像教室桌椅的排布。桌子与桌子之间大约1.5米的距离,每张桌子周围都摆放着6个蓝色方形的塑料凳,宽的两面各2把,窄的两面各1把。另有一台黑色的工业用大功率落地扇,使劲地摇头吹着,驱赶着夏日的燥热。
为了改善首都大气环境质量和维护城市市容环境卫生,早在2000年,北京便颁布了禁止露天烧烤的相关规定。今年因为举办奥运的缘故,抓得更严了,市区连续开展了好几次专项整治工作。之前很多做烧烤生意的摊主不注意这方面的政策,依然在户外进行烧烤,结果纷纷被处罚,谢超也被查处过一次,被罚了5千多。逼不得已,谢超只好租饭店店面,并且还专门加装了过滤装置。为了满足环境治理要求,许多烧烤摊位改为了电烤炉,谢超的摊位是为数不多还用木炭烧烤的。据谢超说,等这批木炭用完(大约1个月后),他也要换成电烤炉了。
木炭烤串和电炉烤串是否能吃得出分别,我无从辨别,但在很多吃客看来,这两者区别很大。这莫非是谢超烧烤生意红火的原因之一?不得而知。
晚上7点,天还大亮着,只有零星的1-2个客人坐在凳子上。明明在后厨的木炭烤炉上,不紧不慢地烤着几个羊肉串和鸡心。见我和谢超进来,明明便问我们要不要吃点烤串。
“先来10串肉串,6个板筋,10个鸡心,再来一盘水煮花生,两瓶啤酒。”谢超念菜谱一般,叫上一些吃的,随后带我去到店外的空地,找个空桌子坐下。
“还没开始干活,就开吃不好吧?”
“嗨,没事,现在不吃,待会忙起来就没空吃了。”谢超磕开一个花生,把花生米丢到嘴里。
我以为慢慢吃就好,结果谢超的吃饭速度飞快。谢超喝完一瓶啤酒,便起身去替明明了,并催促我稍微加快速度。阳光已经西斜,街道上人群的影子多了,似乎到了上人的时候了。
见谢超催促,我稍微有点着慌,肉串倒能囫囵吞枣地咽了,但啤酒又凉又顶,要几口喝完还是有点难度。好不容易拿杯子喝了半瓶,剩下半瓶实在有点为难了。这时恰好看见王磊上厕所回来,便向他求助。
王磊端起酒瓶,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几下就喝完了,之后把空酒瓶放在桌上,摸摸嘴边的啤酒泡沫,对我说:“走,干活吧!”
我对王磊的豪爽和干脆利落,佩服的五体投地。
收拾完桌子没多久,顾客便陆陆续续来了。
今天是奥运会开幕的日子,几乎所有国人都在关注着这一场盛会,没办法去鸟巢现场观看的,电视直播便成了他们必不可少的观看渠道。为了客人能听清声音,电视机连接了两个小音箱,以便进一步扩大电视的音量,路过的人几乎都能听到。好在这里距离居民区有一段距离,因此不用担心噪音扰民。当然,对于那些懂得流量的烧烤经营者来说,这无疑成了另一种吸引客流的方式。
奥运会带来的聚众效应十分明显,在外面找一个吃吃喝喝的场地,和亲朋好友一起观赏,跟在家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又赶上这样燥热的夏夜,奥运配烧烤、啤酒,对不少爱酒人士来说,简直绝配!
这条街饭馆不少,一旦有一家吃到了烧烤的甜头,其他几家便会迅速跟进。随着烧烤店变多,慕名而来的顾客也便多起来。因此,除了谢超的这家烧烤店,周围几家原本只做白天生意的饭馆,晚上也摇身一变,成了烧烤店。
随着夜的逼近,烧烤店开始热闹起来。工作一天的人们,这时候也都到了下班放松的时间。不到8点钟,谢超的烧烤店,座位便陆续被蜂拥而至的顾客填满。
大家多是为聚会和散心而来——当然,也有专为奥运会开幕式而来,但光占座位不点餐,多少有点不地道,所以多少都会点上一些烤串。对他们来说,看奥运开幕式是主要的,吃烤串反而成了陪衬。当然,这样的人算少数,更多还是为了吃而来。觥筹交错间,大家谈笑风生,彼此交心,有人诉说生活的不快,有人畅谈工作的压抑,有人高谈理想抱负,有人追思过往的遗憾……
“吃烧烤+喝啤酒”成了一种可以放松心情,沟通情感的好方式,而人生的如意或不如意,在每个城市的角落都在不断上演着。烧烤店既为他们提供了一种美食享受,同时也提供一种不可多得的情绪宣泄场所。
8点一刻,夜终于完全黑下来,街道的灯光全部点亮,同时户外摊位的大灯也照得四周通亮,仿佛白昼。每家烧烤店的顾客都不少,熙熙攘攘,仿佛过节一般,好不热闹。个别在户外支个碳炉的摊位,也“顶风作案”,毫无顾忌地将碳烟任意排放。碳烟在落地扇的吹拂下,漫无目的地向四处飘散,顿时给整条街都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窗。
摊位上人后,我也忙碌起来。我们几人分工明确:明明主要任务是烤串;王磊负责点餐和上烤串,谢超作为老板,主要负责收款及后勤工作,偶尔打打杂,比如从冷柜里取烤串、搬啤酒、收拾啤酒瓶等;而我的定位主要是负责上啤酒和收拾桌子。忙不过来的时候,谢超也会和明明一起烤,或者和明明对换一下角色分工。
随着电视上播放倒计时,奥运会开幕式正式拉开帷幕,这时候,吃烤串的人群也变得异常热闹。随着节目依次上演,尤其是水墨画卷、万人击缶等极具创意和视觉震撼的表演,屏幕前的人群不禁一阵惊叹与自豪,并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当刘欢唱起奥运会主题曲《我和你》的时候,人群里也开始轻声合唱。
而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无疑是时任领导,用洪亮的声音宣布:北京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
无数烟花绽放夜空,从永定门到天安门,再到鸟巢,二十多个大脚印状烟花异常震撼,仿佛一个巨人踩着天空前进。在谢超的烧烤店上空,也能听见头顶烟花此起彼伏的绽放声。
北京主城区已经禁放烟花好几年了,奥运期间却特例大开。北京主城区放烟花,虽有违北京城市空气治理的理念,但奥运这样难得的盛会,偶尔违背一下又何妨。奥运会期间,能在主城区看到久违的绚烂烟花,对很多北京市民来说,那种心情,仅用激动是不足以形容的。就像一个盼了许久肉食而不得,终于能吃上一次大鱼大肉,那种饕餮、贪婪、愉悦与满足,非亲身经历的人,怕是很难体会的。
烧烤摊的各项工作,一开始还有条不紊。可随着人来人往,走一波来一波,有加菜、有续酒、有结账,有吵吵闹闹、有酒瓶不小心碎一地等各种状况百出,我们四个人便有点应接不暇了。常常是这个活还没干完,另一个活便排上了队;这个刚开个头,便要紧急停下,去优先处理另一个。手忙脚乱的,别说屁股沾座位了,脚步都很难停下。虽然不比徒步,但我估摸着一晚上少说也得走3-5万步。当时若有微信朋友圈步数排名,每天拿第一名,恐怕轻轻松松。
开幕式刚开始还能安安静静看上10分钟,到后来只能断断续续看3-5分钟,甚至半分钟了,因为总有活等着你来做。加上是第一天,我总要表现的勤快一些,以向谢超证明自己“价超所值”。
一忙活起来,时间也过得飞快,等电视上看到压轴出场的李宁如空中飞人般,在高空威亚的辅助下,手擎火炬,沿着徐徐展开的中国画轴向前奔跑,最后点燃奥林匹克圣火的时候,开幕式便进入整场的高潮时刻。此时,我一看时间,已是凌晨12点多了。
这时,喝酒吃串的人也到了最后的欢腾时刻。等开幕式结束,大家亢奋的心情才逐渐归于平静,加上夜已深,酒足串饱的部分人已经准备离席归家了。这时,摊位上已经没有9-10点钟那会忙了,四个人终于可以轮流休息。我一坐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腿脚已经酸疼到麻木了。
熬到凌晨1点钟,座位上的顾客减半,只剩才4-5桌需要照看,而我终于有了整块时间,可以好好休息。
这时,谢超也稍微清闲下来。他朝户外座位上休息的我瞟一眼,然后让明明烤上二三十支肉串。烤好后,便盛到托盘里,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提着两瓶啤酒,走到我跟前。
“饿了吧,吃点串吧。”他把托盘放到旁边没有客人的桌子上,拿出一把肉串伸到我面前。
“谢谢,我都饿过了!11点那会最饿,不过忙起来就忘了,这会反倒不饿了!”我憨厚的一笑,末了竟不自觉地打个哈欠,恰好被谢超看到。
“趁热吃吧,吃完你先和王磊回去睡觉,今天先到这里,没必要都熬夜。”谢超说完,便招呼王磊过来吃串。
“你跟明明两人行吗?”我关心地问道。
“没事,都习惯了。”谢超轻描淡写地笑道。见有两个新顾客上桌,谢超便起身说:“你俩赶紧吃吧,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王磊落座之后,也不跟我客气,撸起袖管,左右开弓。一支肉串放到嘴边,牙咬住靠近手的签子位置,然后手像锯木头似的,往下这么一拉,签子上的肉串就系数进到嘴里。王磊咬上一口,便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然后端起啤酒瓶,往嘴里“咕咚咕咚”猛灌两口,嘴里便发出一声感叹的“啊~”声。看他的样子,很是享受。
“爽!”王磊抹一把嘴上的啤酒液,也招呼我赶紧吃。
“待会我开电车带你回去吧?”王磊吃得差不多了,用餐巾纸擦擦嘴说。
“好,我马上吃完。”我赶忙把最后一串肉塞到嘴里,然后站起身。
“没事,不急,你慢慢吃。”王磊起身去找谢超要电车钥匙。等他回来时,手指上一串电车钥匙正被他轻松的旋转着。
“走吧。”我跟着王磊来到电车前,等他发动车子,便跳上去。电车的前灯向远处的地面投下一条略有些暗淡的光亮。随着车辆驶出街道,进到人烟稀少的马路上,灯光才逐渐明亮和聚焦起来。身后烧烤摊的喧嚣渐渐归于沉寂,路上偶有汽车疾驰而过,此外,便剩寂静的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