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2/2页)
江澜认出了领队的人,她在永州的时候险些成了刀下亡魂。秦明正猛地停下脚步,甚至愣了一下才出声吼住还要向前扑的下属。
高邑的目光在江澜身上逡巡片刻,接着偏头看向秦明正:“光天化日,喧嚷不止,秦副指挥这是做什么?”
这人是康王的心腹,身份不同一般,但高邑身后又不见康王的车驾。秦明正不知来者何意,但隐约感觉到此事于他不利,不得不恭敬地抱了拳,低头说:“巡防营接报,有人聚众斗殴,是以追查可疑之人。”
“你说的可疑之人就是她?”高邑指着江澜,脸色冷峻,眼中却有一瞬即逝的光往她身上扫过。
这样惊险僵持的时刻,江澜凝神一看,从高邑的眼中捕捉到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秦明正压低了头,没有接话。
高邑走到江澜身旁,微微仰起头俯视秦明正,低声道:“不是就最好。这是我主子让我出来接的客人,若有什么误会,咱们赶紧说开了,别叫我主子还在那边等。”
秦明正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向高邑,又朝江澜瞟了一眼。
这个狗腿子拿康王的名义要把人带走?可这人不是和励安侯有瓜葛么,怎又成了康王的客人?
正思索间,高邑朝江澜微微颔首,“姑娘,请吧。”
“让殿下久等了,失仪。”江澜没有犹豫,向高邑走过去。身旁的卫兵还蠢蠢欲动,又为难地向秦明正看过去。
秦明正壮着胆子说:“公子,这女子……一看见我们就逃跑,还出手伤了咱们的兄弟,行事可疑。若贸然带去面见殿……见贵人,怕是不妥。”
高邑面不改色:“就你们这德行,吓跑的岂止是我主子的贵客?不过,我也不好埋了你的一片好意,这样,你随我去见主子,你给他说说,他请到府上的客人是如何落入巡防营的怀疑和追捕中。主子就在那边等着,就因为你们让此处乱了起来,他不得不原地等侯。”
秦明正顿时反应过来,这的确是通往康王府且可容车驾经过的大街。高邑已经把惊扰王府车驾和带队闹事的名头先扣给他,此时若还揪着一个女人不放,吃亏的一定是他自己。
秦明正露出僵硬的笑意:“误会一场……既然是贵人的朋友,自然身份尊贵,是小的莽撞冒失,耽误了贵人。”
高邑点点头,危险的目光随之压过去。秦明正带人撤离,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围在身边的人自然而然地换了一批,显然的确不打算放人离开。康王府的人不同于巡防营,江澜深知若强行突围出去,胜算极低。
居高临下的打量持续了片刻后,她才听见高邑似乎微微凑近一些才说:“我可不是诳他,我主子的确在等客人。请吧。”
两侧的护卫将行人隔开,高邑在前头带路,说:“主子经过附近知道乱起来,派人去打听怎么回事,看有无必要出手,结果发现原来是你。”
江澜记得方才在他眼中窥探的东西,被掩饰得一丝不漏的私心和欲望起码能助她暂时摆脱秦明正这样的杀机,因而并没有出声问下去。但高邑那三言两语带过的事情里还存在微妙的巧合。
高邑的察言观色超出江澜所料,又低声问:“你当真不疑心此事?”
江澜往左右看了一眼,说:“我的疑心说与不说,对我都没有益处。”
“我既然出手解围,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但你们的确要将我一直围到王府,而不是侯府,对吗?”
高邑说:“秦明正狡猾,万一不死心,盯着我们的人又把你送了回去,我可左右为难了。”
江澜抓住了反复出现又似是而非的一个字,“我”。她徐徐停了脚步,隔着轻纱抬眸看向高邑:“我有什么能为殿下分忧的?若回话前没个准备,心里总是不安。”
高邑半回首,凝视了须臾,似乎在思考,仍旧神情冷峻道:“主子的心思,我未必猜得准,只是照吩咐行事。”他继续前行些许,背对江澜说:“但我保证,你性命无忧,根据我对主子的了解。”
“‘性命无忧’并不是让人放心的字。”
高邑回头看着她,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我大概感觉到,你为何冒死也要亲手杀了李魏荣。别人可不一定能感觉到。”
他没等江澜的回答,一路将人送到王府。到了一处暖阁门外,高邑忽地转过身朝江澜看了几眼,沉默地抬手将她的帷帽轻轻取下来。
暖阁的炭火烧得旺,门一推开,暖意直冲而来。对于为逃避追踪早已扔了氅衣的江澜而来,甚至一下子被闷得有些不适应。
赵庆瑨似乎真的在等她。
高邑将屋内伺候的人都带了出去,掩了门。
已近黄昏,天光逐渐被风卷走,屋里的烛光伴随门外掌灯时的细微动静惊起层层暗影。
赵庆瑨还埋头于手头的案卷一类东西,翻阅了一会儿,目光还在书上,似不经意道:“你这几日的动静可不小。”
江澜说:“殿下说的可是今日被巡防营追捕一事?”
“你这么聪明,何必反问?”赵庆瑨仍旧翻着手里的东西。
江澜稍微垂眸低头,以一个弱者姿态说:“论聪明,殿下一定在我之上,我怎敢妄断比我聪明的人?请殿下明示。”
赵庆瑨抬眼看过来:“这一点你倒不像李魏荣,你比他识时务,知分寸。”
识时务三个字意味着懂得及时转换阵营,江澜说:“殿下谬赞。真的识时务的人,今日就不会被反复盯上,还要劳烦殿下出手解围。”
“他们因何反复盯着你不放,本王没兴趣知道,做不了对手的人,不在本王的思虑中。”赵庆瑨放下手中早就无心翻看的书,说:“当然,你也可以站在这样的位置,但绝不是谢君乘那边。”
谢君乘。
江澜后知后觉,自甩开了侯府人至今,已经过去半日。
她抬头深感意外地说:“殿下的意思……实在让人受宠若惊。”
“只有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