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给我打 (第1/2页)
“快去请黎太医!”戚氏龙头拐杖杵得咚咚响,“高嬷嬷,把西厢房的碧纱橱收拾出来。”
章燕婷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
贱人,这个节骨眼上装什么病!分明是故意的!
黎太医背着乌木药箱跨进垂花门时,檐下铜铃正被穿堂风吹得叮咚作响。
隔着云母屏风,他望见锦被下微微颤动的睫毛,正要搭脉,忽见章梓涵睁开秋水般的眸子。
黎太医刚要惊呼出声,却见章梓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以眼色示意他近前。
半盏茶后,雕花门吱呀开启。
康远瑞急步上前,蟒袍下摆扫过门槛:“太医,内子如何了?”
“恭喜侯爷双喜临门。”黎太医捋着花白胡须,眼角余光扫过章燕婷骤变的脸色,“尊夫人这是喜脉,约莫两月有余。只是胎象不稳,需得仔细将养。”
章燕婷鬓边金步摇猛地一晃:“这不可能!上月初五她还来了月事!”
“姐姐是说那日我赏梅时染了红?”碧纱橱里传来虚弱的轻笑,章梓涵由春桃搀着缓缓起身,“原是太医说的胎漏之症,倒让姐姐误会了。”
葱白指尖轻抚小腹,泪痣在烛火中盈盈欲坠。
康远瑞怔怔望着这个相伴七载的女子。
记忆突然闪回洞房夜,她穿着茜红嫁衣饮下那碗避子汤的模样。
此刻她脖颈间那道淡疤被珍珠璎珞遮着,却在他眼前愈发清晰了起来。
原来,她并非不能生育。
“侯爷不信?”黎太医突然拂袖,“老夫即刻修书太医院,请王院判再来诊过!只是——”犀角柄药秤重重搁在案上,“若查实老朽误诊,甘愿受革职查办之罪;若有人污我清誉,老夫同样不会轻饶!”
目光如刃扫过章燕婷,“即便是首辅家的孙女儿,老朽也要敲登闻鼓讨个公道!”
章燕婷突然抓起案上的药方撕得粉碎:“一派胡言!定是你这老匹夫串通妹妹一起蒙骗我们!”
“住口!”康远瑞一把将章燕婷拽回了座位上,转身对黎太医长揖到地:“内宅失仪,还望太医海涵。”
“侯爷!他们定是串通好的!”
尖利的女声再次传来。
康远瑞没好气地瞪了章燕婷一眼,喉结滚动:“来人,送婷姨娘回摘星楼。”
声音裹着碎冰,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
“侯爷当真要信那庸医?”章燕婷突然挣开桎梏,染着丹蔻的十指抓住男人袍角,“章梓涵定是假孕争宠!”
“放肆!”康远瑞猛地甩袖,力道大得将人掀翻在地。
风雪卷着呜咽声渐远,康远瑞转身时已换了另一副神色。
黎太医正在廊下整理药箱,鹤氅上落满细雪,恍若披着月光。
“让您见笑。”康远瑞拱手时,袖中银袋滑入对方掌心。
老太医掂了掂分量,目光扫过廊外三尺深的积雪:“侯爷可知,御史台这几日参了三位勋贵?”
枯枝般的手指点点东边,“府上婷姨娘的住处,可比慈宁宫偏殿还讲究。”
康远瑞闻言瞳孔骤缩。
推开描金槅扇的瞬间,暖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章梓涵在锦被中蜷成小小一团,唇瓣如枯叶般干涸,却仍喃喃唤着:“春喜...侯爷救我…”
康远瑞心头猛地抽痛。
十年前大婚那夜,她也是这样缩在百子千孙帐里,凤冠流苏随着颤抖叮咚作响。
那时他笑着掀开盖头,新嫁娘眼里汪着两泓清泉,比合卺酒还要醉人。
“涵儿。”他握住冰凉的手,床幔上金丝绣的并蒂莲在烛火中摇曳,恍惚间又见满地猩红。
那年她小产血崩,抓着他的手说“保孩子”,指甲生生掐进他血肉。
“远瑞…”沙哑的呼唤将他拽回现实。
章梓涵不知何时醒了,泪水顺着凹陷的眼窝滚落,在枕上洇出深色痕迹:“我梦见春喜在水里挣扎,那些手...那些手要把我也拖下去…”
康远瑞将人揽进怀中,惊觉她瘦得硌人。
自打她日夜操持侯府产业,何时从娇柔的海棠变成了带刺的梅?而自己竟沉溺在章燕婷的温柔乡,任她在深宅独自面对明枪暗箭。
“侯爷可记得?”怀中人忽然抬眸,眼底浮起破碎星光,“春喜落水那日,妾身正在核对账册。”她指尖抚上男人蹙起的眉峰,“若妾身当时在府中,只怕落水的便是我了...…”
未尽之言化作一声叹息,却比任何控诉都锋利。
“明日便将章燕婷迁去静心院。”康远瑞脱口而出,感觉怀中人微微一颤,“摘星楼逾制已久,那些金丝楠木家具都全部收入库房。”
“不可!”章梓涵突然撑起身子,“长姐最重体面,若骤然搬离,怕是惹她不高兴了。”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单薄肩头如风中残叶。
康远瑞忙将人按回锦被,掌心触及的脊背嶙峋可见。
他忽然记起章燕婷总抱怨腰肢不够纤细,为此日日缠着束腰。而他的正妻,早已被生活磋磨得只剩一把骨头。
“她既已入侯府为妾,就该守妾室的规矩。”康远瑞转头望向窗外,摘星楼的琉璃瓦在雪地里泛着冷光,“明日就差人拆了匾额,陪嫁的护院全数发配到庄子上。”
章梓涵垂眸掩住眼底暗涌,指尖悄悄攥紧被角。
“侯爷。”她将脸埋进男人胸膛,声音闷闷的,“妾身怕长姐怨我。”
“她该怨的是自己。”康远瑞抚着她枯草般的发丝,没看见怀中人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见章梓涵左顾右盼,康远瑞连忙俯身靠近,带着一股龙涎香的暖意,“莫要惊惶,这是在母亲侧室的暖阁。你可知,你有喜了!”
“喜”字像一枚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章梓涵的心口。
她眼前瞬间模糊,仿佛又回到那个血色的前尘——他也是这般满面红光,小心翼翼地抚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温言软语犹在耳畔。
不过七日!那碗浓黑腥苦的汤药便被他亲手端来,看着她饮下,看着她腹中骨肉化作一滩污血,看着他眼底的温情被冰霜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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