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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叩五台·文吉疗疮

第三章 血叩五台·文吉疗疮 (第2/2页)

搓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乞丐才停手。虚云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皮肤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但那股致命的僵硬感确实退去了不少。乞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粗陶罐,里面装着半罐粘稠的、尚带一丝余温的黄米粥。他扶起虚云的头,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粥喂入他口中。
  
  温热的液体滑过冻僵的喉咙,流入冰冷的胃腹,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股暖意缓缓升腾,向四肢百骸扩散。虚云贪婪地吞咽着,意识也一点点从黑暗的深渊中挣扎着浮起。
  
  喂完粥,乞丐将陶罐塞到虚云手中,让他自己捧着暖手。虚云这才有力气仔细看向救命恩人。昏暗的光线下,乞丐的形貌依旧模糊,但他怀中似乎揣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一角从破烂的衣襟里露了出来——是一卷书册的封面,上面隐约可见三个古朴厚重的大字:《金刚经》。
  
  就在虚云目光触及那经卷的刹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卷看似普通的《金刚经》,竟在昏暗的棚内,散发出一种极其柔和、却无比清晰的淡淡金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月华流淌,温润地笼罩着乞丐的胸口,将他邋遢的形貌都映照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
  
  虚云心头剧震!他猛地抬头,望向乞丐那张隐藏在乱发和胡须后的脸,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恩……恩公!敢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乞丐正低头拨弄着快要熄灭的灰烬,试图重新点燃一点微弱的火苗。闻言,他头也未抬,只随意地拍了拍怀中的《金刚经》,声音平淡无奇,却如同惊雷般在虚云耳边炸响:
  
  “我叫文吉。从五台山来。”
  
  ---
  
  风雪稍歇,渡口重开。虚云与觉明(幸得乞丐文吉施救,亦缓过气来)在文吉的指引下,终于渡过了浊浪翻滚的黄河,进入了河南地界。在怀庆府(今沁阳)城外寻了一家简陋的客栈落脚,首要之事便是处理虚云膝上那溃烂经月、惨不忍睹的伤口。
  
  客房里,油灯如豆。觉明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虚云膝盖上那早已和皮肉脓血粘连在一起的破布。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伤口.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景象骇人!整个膝盖肿胀如紫黑色的馒头,皮肤溃烂流脓,深可见骨。伤口深处,竟有无数细小的、乳白色的蛆虫在脓血和腐肉间疯狂蠕动、啃噬!它们密密麻麻,翻滚纠缠,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啃啮!
  
  “呕……”觉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捂住嘴,脸色惨白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闻声赶来的店主探头一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捏着鼻子尖叫道:“天爷!这……这都生蛆了!臭死人了!这伤……这伤没得救了!快!快抬出去!别死在我店里!晦气!太晦气了!”他脸色发青,挥手就要赶人。
  
  虚云却异常平静。他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那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疯狂蠕动、啃食腐肉的蛆虫,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痛苦和厌恶,反而缓缓地、极其清晰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极其复杂,带着一种洞穿生死的淡然,一种勘破皮相的悲悯,还有一种奇异的感恩。
  
  “店家莫慌。”虚云的声音温和而稳定,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伤口,“它们……是在替我啖尽这皮囊里的业障污秽呢。”
  
  店主和觉明都愣住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虚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蛆虫上,语气平和,如同讲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此身本是四大假合,脓血污秽所成。这些生灵,食我腐肉,解我病痛,免我割剜之苦,岂不是菩萨派来的使者?它们饱食而去,我身得清净,彼此两便,何惧之有?何嫌之有?”
  
  店主被这番话震得张口结舌,赶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形容枯槁却眼神清亮如寒星的和尚。觉明心中的恐惧和恶心,也在师父这超乎常理的平静与慈悲之语中,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惭愧。
  
  那一夜,虚云在剧痛中昏沉睡去。朦胧间,他仿佛置身一片无垠的莲池。池中千叶莲花盛开,宝光流转。其中一朵最大的青莲台上,端坐着一位雍容慈祥的妇人,眉眼间依稀有着他梦中无数次勾勒过的母亲颜氏的轮廓。母亲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嘴唇微动,轻轻呼唤着那个尘封已久的乳名:
  
  “古岩……我的儿……”
  
  一股巨大的、无法遏制的孺慕之情瞬间淹没了虚云!他挣扎着想要呼喊,想要靠近,泪水汹涌而出!
  
  “娘——!”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冲口而出!虚云猛地从梦中惊醒,直挺挺坐起!心脏狂跳,如同擂鼓!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摸,竟是满手的泪水!不,不仅仅是泪水!在这隆冬寒夜,冰冷的客房里,那滚落的泪水竟在他脸颊上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珠!颗颗晶莹,如同冻结的悲伤。
  
  他怔怔地坐在冰冷的土炕上,黑暗中,唯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和膝盖伤口处传来的、被蛆虫啃噬的细微麻痒。梦中的莲台、母亲的容颜是如此清晰,而那声“古岩”的呼唤,更是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报父母深恩的宏愿,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在极度的疲惫与伤痛中,再次猛烈喷发!他紧紧攥住冰冷的被角,任由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在脸颊上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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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朝拜之路,在血与泪、风雪与蛆虫的磨砺中,终于望见了终点。光绪九年(1883年)的深秋,当虚云拖着伤痕累累、却更加坚毅的身躯,一步一叩首,登上五台山黛螺顶,遥望见前方层峦叠嶂中、殿宇巍峨的显通寺金顶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欣交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最后一段通往显通寺山门的石阶,仿佛被佛光加持,每一步都踏在云端。额头上早已结痂又崩裂无数次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滴落在洁净的石阶上,如同点点红梅。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越来越近的、象征着智慧与解脱的圣殿大门。
  
  山门大开,香客如织。巨大的铜香炉矗立在殿前广场中央,炉中香火鼎盛,青烟缭绕,直冲霄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混合着山间清冽的空气,令人心神俱醉。
  
  虚云步履蹒跚却无比坚定地走到香炉前。他放下行囊,整肃早已破烂不堪的僧衣,双手合十,对着香烟缭绕中庄严的大雄宝殿,深深伏拜下去。额头,最后一次,也是最为虔诚、最为感恩地,印在了五台山清凉的土地上。
  
  三拜之后,他缓缓起身,准备进殿礼佛。就在他直起腰的瞬间——
  
  “呼啦——!”
  
  一股奇异的、毫无征兆的旋风平地卷起!不偏不倚,正撞在那巨大的铜香炉之上!那沉重的香炉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猛地撼动,炉身剧烈一晃!
  
  “当啷——哗啦!”
  
  香炉顶部堆满滚烫香灰的铜盖,竟被这猛烈的一晃,整个倾覆下来!灼热通红的香灰,如同燃烧的瀑布,轰然倾泻!瞬间便将虚云那双穿着破烂僧鞋、冻疮遍布的脚淹没!
  
  “啊!”周围香客发出惊恐的尖叫!
  
  滚烫的灰烬!足以熔金化铁的温度!
  
  虚云只觉得脚上一阵难以想象的灼痛传来!僧袜瞬间被烫穿几个大洞,滚烫的灰烬直接粘在了脚背冻疮裂开的皮肉之上!嗤嗤作响!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人痛晕过去的剧痛袭来的刹那,虚云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他的目光,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那漫天飘散的香灰烟雾!
  
  在那氤氲升腾、被阳光穿透的灰白色烟霭之中,光影扭曲变幻,竟隐隐约约勾勒出两张他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容颜!一张是父亲萧玉堂威严中带着疲惫的脸,一张是母亲颜氏温柔慈祥的面庞!他们如同乘着这香灰化成的祥云,在虚空中对他颔首微笑,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欣慰、解脱与……祝福!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恸与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虚云!脚上的剧痛,在父母这跨越生死、得证解脱的“容颜”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与脸上的血污汗水混在一起,滚滚而下。
  
  他忘记了脚上的灼伤,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就那么痴痴地、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滚烫的香灰之中,仰望着烟雾中那渐渐消散的父母容颜,任由泪水奔涌,口中喃喃,如同梦呓:
  
  “爹……娘……古岩……回来了……儿子……终于……替你们……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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