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狱底枭鸣 (第1/2页)
“卸其法冠!缴其印绶!剥其令史皂袍!”
“暂押县狱,听候发落!”
屠睢那如同金铁交鸣的裁决之声,裹挟着黑旌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落!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律法之力,瞬间剥夺了郑墨身上所有象征权柄的外衣!
庭前死寂。
唯有远处龙首原方向传来的、大地深处沉闷的呜咽,如同巨兽垂死的**,在硫磺恶臭的空气中隐隐回荡。
那两名踏前一步的玄甲郎卫,如同得到敕令的恶鬼,动作迅疾如电,毫无半分迟疑!一人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探出,直取郑墨头顶那顶象征着令史身份的法冠!
郑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涌向头顶,又被那冰冷的命令瞬间冻结!左臂的剧痛、后背的闷痛、指骨的**,在巨大的屈辱和压力下仿佛被暂时麻痹,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看到了郎卫眼中那毫无感情的冰冷。
看到了赵书佐等人脸上瞬间涌起的、病态的、扭曲的兴奋。
更看到了屠睢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深处,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嘲弄。
不能反抗!
黑旌之下,郎卫环伺,反抗即是授人以柄,即是坐实“心怀叵测”!
那冰冷的律法条文,此刻成了悬在他头顶最锋利的铡刀!
就在郎卫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法冠边缘的刹那!
郑墨猛地闭上了眼睛!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翻涌而上的血气与屈辱狠狠咽下!
“嗤啦——!”
粗糙的、带着铁锈和汗渍味道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扯下了那顶半旧的法冠!动作粗暴,带落了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额发。
紧接着,腰间的印绶绳结被另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拽断!空悬的绳结被随手丢弃在冰冷的泥地上。
最后,是那件沾染着尘土、药渍和干涸血迹的皂色吏袍!粗糙的手指抓住衣襟,猛地向两侧撕扯!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庭院中格外刺耳!带着他体温的皂袍被硬生生剥下,如同剥去一层尊严的血肉,露出里面同样染着血迹、被汗水浸透的单薄中衣!
寒风,裹挟着浓烈的硫磺恶臭,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如同无数冰冷的针,狠狠刺入郑墨的肌肤,刺入他的骨髓!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寒栗。
耻辱!冰冷的、深入骨髓的耻辱!
如同当众被扒皮抽筋!律法的威严,在此刻化作最残忍的羞辱!
郑墨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黑的瞳孔里,所有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种被冰封的、死寂的平静。他挺直着仅着中衣的脊梁,任凭寒风刺骨,任凭那剥下的皂袍如同破布般被丢弃在脚边。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低垂,落在身前冰冷泥地上,那片刚刚飘落的、枯黄的槐叶。
卸冠!缴绶!剥袍!
三下,如同三道冰冷的烙印,刻在了他的身上,也刻在了所有旁观者的眼中。
“带走。”屠睢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他不再看郑墨一眼,负手转身,玄色的大氅在风中纹丝不动,目光重新投向西北方向那翻滚的污浊烟柱。
两名郎卫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郑墨的手臂!冰冷坚硬的铁甲硌着他裸露的臂膀,那力量大得惊人,不容丝毫挣扎!左臂的伤口被猛地挤压,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郑墨眼前一黑,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咬着牙,没有发出更多的声音。身体被粗暴地扭转,推搡着,踉跄地走向县寺通往阴暗后巷的侧门。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踏在屈辱的尘埃里。身后,是瘫软在地如同烂泥的县寺属吏,是肃立如林的玄甲郎卫,是那猎猎招展、象征着无上威权的纯黑旌旗。
还有……屠睢那玄衣大氅的、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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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县狱。
深入地下,终年不见阳光。通道狭窄而漫长,两侧是厚实的夯土墙,浸透了无数绝望的汗臭、屎尿臊臭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墙壁上插着稀疏的火把,光线昏暗摇曳,将行走的人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扭曲拉长,如同鬼魅。
郑墨被两名郎卫粗暴地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这条通往地狱的甬道中。每一次踉跄,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左臂的伤口在郎卫铁钳般的抓握下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单薄的中衣,带来持续的灼痛和失血的眩晕感。后背的撞伤、指骨的碎裂痛楚,在寒冷和屈辱的刺激下,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
甬道深处,隐约传来刑徒压抑的**、铁链拖地的刺耳摩擦,以及狱卒不耐烦的呵斥。那声音在死寂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终于,甬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布满铜钉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方开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窗,用粗大的木条封死。浓烈的霉变和腐烂气味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一名身材矮壮、满脸横肉、腰间挂着大串钥匙的狱掾早已候在门口,脸上带着谄媚又惶恐的复杂神情,对着押送郑墨的郎卫点头哈腰:“二位军爷,就是这里了!甲字重囚号!绝对稳妥!”
郎卫面无表情,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一块刻着简单符文的黑色木牌,对着狱掾晃了一下。狱掾连忙躬身,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打开了门后几道沉重的铁锁和门栓。
“哐当——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向内推开,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混合着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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