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枣树遗殇 (第2/2页)
就在这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老枣树周围。张大爷说过,“枣树往西二十步”。
二十步…我像丢了魂似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血襁褓,机械地迈开步子,朝着枣树西侧走去。一步,两步…脚下的腐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二十步,正好走到一片相对平坦、杂草稍显稀疏的空地边缘。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块散落的、不起眼的灰白色碎瓷片,半掩在泥土和枯叶里。那瓷片很普通,像是摔碎的粗瓷碗的残片。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直觉,也许是某种冥冥中的牵引,我蹲下身,伸手扒拉开覆盖在那些碎瓷片上的浮土和落叶。
随着泥土被拂开,底下露出的东西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自然散落的瓷片!它们被刻意地、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锥形,像是一个简陋的标记!而在这些碎瓷片堆的下方,泥土似乎有被翻动又填埋的痕迹!
这里埋着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我扔掉那块血襁褓,双手并用,发疯似的开始刨开那些碎瓷片下的泥土。泥土很松软,带着湿气,显然不是久远的埋藏。
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坚硬、冰凉的东西!是石头!
我更加用力地刨挖,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很快,一块灰白色的、边缘残缺的石碑顶端露了出来!石碑不大,埋得也不深。我咬着牙,双手抠住石碑边缘,用尽力气将它从松软的泥土里拖拽了出来。
石碑表面布满泥污和苔痕,但上面刻着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陈秀兰之女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日殁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日?!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中炸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四月十六日!这比父亲告诉我的、刻在黑棺铜牌上的生辰——四月十五日——晚了一天!
“陈慧英之女”…母亲叫陈慧英!这碑上刻的,是母亲的孩子!一个在四月十六日死去的女婴!
可我是谁?!如果我是“陈秀兰”,是母亲四月十五日生下的女儿,那这个四月十六日死去的“陈慧英之女”又是谁?!如果这个死去的才是母亲的孩子,那四月十五日出生的“我”…又是谁?!
账本上冰冷的“换张家女婴”,张大爷嘶哑的“张家女娃没了”,黑棺上我四月十五日的生辰,眼前石碑上母亲亲生女儿四月十六日的死亡日期…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这一刻死死缠绕、绞紧,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极度的混乱和恐惧让我浑身发冷,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失魂落魄地瘫坐在石碑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石碑粗糙冰凉的边缘。
“嘶!”
指尖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我触电般缩回手,只见右手食指指尖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正渗出细小的血珠。而划伤我的,是石碑边缘一块不起眼的、略微凸起的尖锐石棱。
不…不是石棱!
我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凑近细看。在那块划伤我的石棱根部,泥土的缝隙里,嵌着一点微弱的、不属于石头的金属冷光!
我屏住呼吸,用还在渗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点金属从泥土和石碑的缝隙里抠了出来。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那是一根银簪。
簪身已经有些发黑,失去了光泽。但簪头雕刻的纹样依旧清晰——是一朵线条简朴却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正是母亲包袱里那块血襁褓上、账本照片中“张”字襁褓上绣着的牡丹样式!
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在那牡丹花心最深的一片花瓣缝隙里,极其巧妙地卡着一小片东西!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灰白,薄如蝉翼,边缘不规则…
那分明是一小片干枯的皮肤组织!
而在这片小小的皮肤组织正中央,一点极其微小、却鲜艳欲滴的朱砂红,如同凝固的血珠,牢牢地嵌在那里!
朱砂痣!
母亲临终日记里那被泪水晕染的字迹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眼前:“护士说孩子脚后跟上有朱砂痣,像朵小花开在骨头缝里…”
几乎是本能地,我猛地抬起自己的右脚,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脚后跟——
光滑!
一片冰凉、毫无瑕疵的、绝对的光滑!
什么都没有!
没有痣!没有疤!什么都没有!
“啊——!”
一声凄厉的鸦鸣,如同丧钟,陡然划破后山死寂的林间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