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补更,今晚正常更新) (第1/2页)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
天上的事,地下的事,早已传遍了各家各派的耳中。
该知道的,终究也都知道了。
太平道崛起,改朝换代,已得太上道祖亲口允准。
这一下,天地气数,便算是定了。
余下的,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人情文章。
有人想着俯首称臣,讨个安稳;
有人又琢磨着提前投诚,好在这场泼天的机缘里,分润上一杯羹。
天地翻覆,于世间旁人,不过是换了个供香的神像罢了。
姜家祠堂中,香烟袅袅。
炉火明暗之间,映得那姜亮的魂影半虚半实。
他正与父亲说着外头的见闻,语气里带了几分激动,也带了几分不安:
“……那太平道,自起兵以来,几乎便如有神助。所到之处,旗帜一展,便是风调雨顺,山河无阻。”
他那虚幻的脸上,光影流转,说不清是敬,是惧,还是叹。
“而朝廷的军马,却是霉到了极点,”
“走到哪儿,不是天降冰雹,便是山洪暴发,简直就像是老天爷也厌弃他们。”
姜义听得眉目不动,只轻轻拈香。
姜亮却越说越来劲:“前几日,冀州那边一支黄巾军,与官军主力对峙。眼看着两阵将交,忽然天上落下无数陨石,不偏不倚,尽砸入官军阵中。”
他顿了顿,抬头望着香烟缭绕处,声音低了几分,带出一丝喟叹。
“官军当场便乱了套,数万大军,死伤过半。那情形,真真如天意所指,叫人不寒而栗。”
姜亮话未说完,姜义已然明白了。
这世上的事,若真有“巧合”二字,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那天上地下的一桩桩异象,不过是些眼明手快的神祇,嗅到了风向,识得了那位道祖的心意,便忙不迭地换了阵营,暗中相助。
顺势推舟,名曰“天命所归”,说得好听罢了。
他指尖拈香,火星一闪,袅袅烟气升起。
说罢外头的天事,姜亮才又小心翼翼地转了话头。
“爹……”
他声音有些迟疑,“鹰愁涧那位桂老,前几日托孩儿捎句话。”
“想请锐儿出面,帮忙引荐一二。桂家在南瞻部洲的阴司,也有不少人任职,想着趁着这场大势,早些与太平道打好交道。”
这话倒也不出意料。
改朝换代,天地易主,谁都怕一个不留神,押错了宝。
若是旁人,凭桂家在天上地下的根底,何愁没门路攀上去?
只是这一次,那张家三兄弟不走天门、不走阴司,独独只走凡间平民一线,也难怪桂家交往无门。
姜义却只是淡淡一笑,神色不变,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此事不必提了。”
他语声平缓,听不出喜怒,只有那微不可察的倦意,藏在字缝里。
姜锐那小子,好不容易才被他从这场浑浊劫局里摘出来,送往浮屠山。
岂可再让他回头入世,又跳进这滔天红尘里去。
见父亲只是摇头,姜亮倒也并不意外。
他那道虚影在香烟缭绕中轻轻一晃,似有犹豫,终究还是开了口。
“还有一事……”
他声音低了几分,像是怕惊扰了那炉中的香火。
“西海那边,锋儿也传了信来。”
姜亮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偷瞧父亲的神色。
“说是他那位老丈人,西海龙王,也在劝他。”
“让他趁此良机,干脆脱离天师道,转投太平道去。”
他顿了顿,才又续道:
“龙王的意思,以锋儿如今西海女婿的身份,再加上他那灭蝗丹药、功德昭著的名头,只要略一表态,必有应者云集。”
“如今太平道气势虽盛,却是匆匆起势,根基未稳,若能趁此时机入局,锋儿或可在其中,占下一席要位。”
说到这里,他那半透明的面容上,浮起几分为难。
“锋儿自个儿,也犹疑不决,让孩儿……来问问您的意思。”
姜义闻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缕魂影。
良久,方才轻轻一叹。
看来,不光是刘家那位老祖,连桂家、西海龙宫这些根深蒂固的旧势,也都认定这“太平新朝”必将登极,无可撼动。
世间事走到这一步,也实在无怪。
毕竟,那是太上道祖亲自落的言。
三界六道之间,谁敢置疑?谁能置疑?
但……
姜义那双清亮的眼,依旧深沉如海。
光色平静,却藏着旁人难窥的一线清明。
他始终信着,那位高居三十三重天外、无欲无为的太上道祖,也并非真个全知全能。
他老人家,怕也只是匆忙之中,听了南华老仙几句言语,便将此事定下,并未曾亲自下界一观。
至于那张家三兄弟,那几个修行道上的愣头青。
道祖自是更不曾知晓,他们胸中所怀的志向,到底是何等宏大,又是何等……疯狂。
姜义沉默片刻,忽而语气一转,变得极其笃定。
“你替我传话回去。”
“无论天上如何翻覆,无论这天下的风往哪边吹……”
“我姜家后人,不许掺和此事,不许与太平道有半分瓜葛。”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息,复又加重语气。
“若有人违命……逐出家门,再非我姜氏子孙。”
话音落下,香烟一颤,姜亮那道虚影也跟着微微晃动。
他素来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此刻却忍不住露出几分惶惑。
世上风声早已明朗,太平道崛起,几乎已是大势所趋。
在这等泼天的机缘面前,还要避退不沾,简直难以想象。
他抬头,欲言又止。
那团魂光里闪过一丝犹豫,似有不解,又似有隐约的敬畏。
姜义将儿子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尽收眼底。
却只是默默摇头,并不多言。
有些事,说破也无益。
这种理,唯有岁月能教。
祠堂里,香烟缭绕,光影浮沉。
半晌,姜义忽又开口,语气平平,像是随意一问:
“你与文雅,在各州府的香火供奉,如今……可还有拓展的余地?”
这话问得轻,却藏着另一层盘算。
太平道今日气势如虹,声震三界。
可在姜义看来,那正是危险的征兆。
火太旺,便不久;花太盛,必早谢。
等那场烈火烹油的盛景烧尽,留下的,必是一地焦土。
道统留下的真空,人心信仰的空旷。
那才是真正的机缘所在。
若能提前布子,静待风头过去,届时只需轻轻一推,香火自能顺势再旺几分。
姜亮听了,却仍是一副恭谨模样,老老实实地答道:
“回禀父亲,孩儿现受敕封,为长安城隍庙阴神,职司一地阴司事务。依旧例,香火不可越境,顶多兼任几处城中山神、土地之职,若私立庙宇于外州,便是逾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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