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公主可不要这般无理 (第1/2页)
太和殿的鎏金兽脊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李可曦握着鎏金手炉的指尖微微发颤。
殿内檀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过于浓烈,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惹来左侧位次上太子皇兄的目光。
那双眼睛像极了父皇,深褐色瞳孔里藏着打量猎物般的深邃。
“宣北唐公主李可曦觐见——”司礼太监的尖细嗓音刺破殿内的静谧。李可曦提起绣着九翟纹的赤罗华服,踩着七寸高的金镶玉凤头履缓步上前。
三日前她还在漠北的王帐里喝着马奶酒,听着胡笳声看猎鹰在蓝天上盘旋,此刻却不得不以藩国质子的身份,跪伏在大盛朝的金銮殿上。
“臣女李可曦,参见大盛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带着漠北特有的清冽,尾音却故意压得柔婉。
殿内响起窸窣的议论声,显然没人料到北唐那个以
“蛮女”著称的三公主,竟能说出这般字正腔圆的汉话。李可曦垂眸盯着金砖上的蟠龙纹路,余光瞥见御座上的皇帝抬手示意,这才敢抬起头来。
那是个年约五旬的男子,玄色龙袍上绣着十二章纹,腰间玉带扣着一枚羊脂玉扳指。
李可曦记得母妃说过,这枚扳指是大盛先帝亲赐给北唐太祖的信物,如今却戴在仇人手上。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维持着温顺的笑意。
“北唐与大盛已修和二十年,”皇帝的声音如同陈年宣纸,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听闻公主在漠北善骑射、通诗书,今日可愿展示一二?”殿内陡然静得落针可闻。
李可曦知道这是试探,若她露出半分北疆女子的剽悍,等待她的或许就是被软禁在深宫的命运。
指尖触到手炉夹层里的羊皮卷,那是母妃连夜塞进她行囊的密信,上面用血写着
“忍辱负重,静待时机”八个字。
“陛下谬赞,”她站起身,广袖轻拂间露出腕间的绿松石镯子,
“臣女倒是听闻大盛的《霓裳羽衣曲》名动天下,若能有幸一睹教坊司的舞姿,便是死也无憾了。”这话明着是示弱,暗里却将了皇帝一军。
若真让她这个藩国公主看了宫廷乐舞,传出去便是大盛失礼于藩邦;若不让她看,又显得皇帝容不得人。
殿上的丞相突然咳嗽起来,李可曦眼角余光瞥见他腰间玉佩——正是北唐王室流落民间的
“双鱼佩”。皇帝沉默片刻,忽而大笑:“好个聪慧的公主!来人,赐座。”鎏金交椅被搬到殿中央,李可曦刚坐下,便见一队身着华服的舞姬鱼贯而入。
为首的女子头戴金步摇,水袖扬起时,腕间银铃发出清脆声响。李可曦认出那是大盛失传已久的
“惊鸿舞”,舞步间暗藏刀光剑影,分明是用来试探她的。舞到高潮处,领舞女子突然踉跄着朝她撞来。
李可曦侧身避开,袖中暗藏的匕首却不慎滑落。殿内顿时响起兵器出鞘的声音,太子已经握住了腰间佩剑。
她弯腰捡起匕首,指尖在刀柄上的牡丹纹上轻轻一按,刀刃竟弹出三寸精巧的机关。
“这是北唐女子防身用的‘牡丹刺’,”她将匕首递给御前侍卫,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臣女初到贵地,实在是害怕……”皇帝接过匕首端详片刻,忽而将它抛回给李可曦:“北唐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公主既来了大盛,便是朕的贵客,今后就住在撷芳殿吧。”撷芳殿,那是历代大盛公主的居所。
李可曦叩首谢恩时,注意到皇帝袖口露出的半幅明黄锦缎,上面绣着的不是龙纹,而是一朵凋零的牡丹。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凛,想起母妃曾说过,大盛宫廷里每一朵花都有深意,而牡丹,向来是皇后的象征。
夜初深时,撷芳殿的宫灯次第亮起。李可曦屏退宫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被胭脂水粉掩盖的面容,眉梢微微上挑,带着漠北女子的英气。
她伸手卸去钗环,一头如墨青丝倾泻而下,发间忽然掉出一片枯黄的草叶——那是从漠北带来的狼尾草。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鸣,她走到檐下,望着漫天星斗出神。忽然有黑影掠过屋脊,她下意识摸向袖中匕首,却见那黑影在月光下展开一张纸笺,上面用朱砂写着:“子时三刻,御花园望舒亭。”李可曦攥紧纸笺,指甲几乎要划破纸面。
她知道这是陷阱,却也明白,有些局,她必须主动踏入。子时的钟声响过,她换上一身夜行衣,翻墙而出。
御花园的假山后突然窜出一只黑猫,她伸手按住剑柄,却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公主果然胆大。”转身时,一柄长剑已经抵住她咽喉。
月光下站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李可曦认出那是白天在金殿上站在皇帝身侧的暗卫,腰间挂着的正是大盛皇室特有的
“玄铁令”。
“你是谁?”她压低声音,同时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漠北的风沙让她练出了比寻常女子更坚韧的耐力,此刻心跳虽快,气息却仍平稳。
男子不答,长剑却又逼近半寸:“公主可知,擅闯御花园者,当斩?”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梆子声。
男子目光微闪,李可曦趁机旋身避开剑锋,袖中银针已朝他面门飞去。
却见他挥剑劈散银针,反手扣住她手腕,两人竟在太湖石间展开一场缠斗。
李可曦的匕首划破他衣袖,却在看见他左臂上的狼头刺青时猛然怔住。
那是北唐暗卫的标记,只有极少数死士才会在身上纹这种刺青。男子显然也认出了她的招式,动作忽然顿住,低声道:“公主且随我来。”望舒亭里空无一人,只有石桌上摆着半壶冷酒。
男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眼角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
李可曦倒吸一口凉气,她记得这个疤痕——三年前北唐与柔然的那场恶战,副将沈砚之就是带着这样的伤突围而出,后来却传出他战死的消息。
“沈将军?”她难以置信地开口,却被对方捂住嘴巴。沈砚之警惕地望向四周,确定无人后才松开手:“公主切勿声张。臣奉老单于之命,潜伏大盛十年,今日终于等到您。”李可曦攥紧他的衣袖:“父汗他……是否安好?”话一出口,便想起三个月前传来的噩耗——北唐老单于突然暴毙,新单于在权臣扶立下继位,而她作为不受宠的公主,被选为质子送往大盛。
沈砚之目光一暗:“老单于的死……恐怕另有隐情。公主可知,大盛近年来一直在漠北边境囤积粮草?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北唐。”夜风卷起亭角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可曦忽然想起金殿上皇帝的眼神,那根本不是看藩国使者的目光,而是看待猎物的、充满野心的眼神。
她握紧拳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所以父汗才会急着送我来大盛?他是想让我……”
“伺机而动。”沈砚之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符,上面刻着北唐的图腾,
“这是老单于留给您的‘玄甲令’,持有它可以调动北唐暗中埋伏在大盛的死士。公主,大盛的太子看似温和,实则一直在暗中训练精兵;丞相府的花园里,藏着能炸开城门的火药作坊……”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李可曦对
“和亲质子”的最后幻想。原来从她踏入大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卷入了一场关乎两国存亡的阴谋。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丑时初刻。沈砚之忽然按住她肩膀:“公主,明日巳时,太庙有场祭祀……”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李可曦本能地推开沈砚之,却感觉左肩一痛——箭头擦着她的皮肉划过,在华服上留下一道血痕。
沈砚之立刻吹了声唿哨,暗处窜出几名黑衣人,迅速在亭外布下防线。
“走!”他拽着她往假山后跑,却见前方突然亮起数十盏灯笼,将整个御花园照得如同白昼。
李可曦透过灯笼的缝隙,看见太子领着一队禁卫军缓缓走来,手中握着的,正是她白天献给皇帝的那柄牡丹刺。
“可曦公主,”太子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深夜闯御花园,还与刺客缠斗,这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啊。”李可曦按住流血的肩膀,忽然露出一抹苦笑。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局中局。大盛的皇室,恐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甚至……早就盼着她有所动作。
“皇兄误会了,”她向前半步,故意让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
“方才有人挟持臣女来此,多亏这位壮士相救……”她转头看向沈砚之,却在对上他眼神的瞬间猛然住口——那眼神里,竟有一丝警告。
太子缓步上前,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公主可知,大盛的律法里,私通外敌者,该当何罪?”他的拇指摩挲着她下巴,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不过……若是公主肯乖乖听话,本宫可以保你平安。”李可曦浑身发冷,却听见自己用甜美的嗓音说道:“皇兄说什么臣女听不懂,只是这伤……”她故意踉跄着靠进太子怀里,
“还请皇兄赐个治伤的太医。”太子的身体猛然僵硬,随即传来低笑:“当然。来人,送公主回撷芳殿,传太医院全力诊治。”他松开手时,袖中掉出一块玉佩,正是白天丞相腰间的双鱼佩。
李可曦弯腰捡起玉佩,指尖在双鱼纹路间摸索,忽然触到一道极细的缝隙。
太子脸色微变,却听她轻笑一声:“原来皇兄与丞相大人竟有同款玉佩,当真是君臣和睦呢。”回到撷芳殿已是寅时,李可曦屏退太医,独自坐在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比不上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沈砚之临走前塞给她的纸条还在袖中,上面只有八个字:“太庙地砖,第三列五。”她摸出白天从太子玉佩上记下的纹路,在纸上临摹下来。
那双鱼缠绕的图案,竟与北唐密道的标记一模一样。难道大盛的太庙之下,藏着连接北唐的密道?
而太子和丞相,竟然早就与北唐的权臣勾结?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李可曦吹灭烛火,躺到床上。
指尖抚过枕下的牡丹刺,她忽然想起母妃的话:“可曦,你生在腊月廿三,那天漠北下了十年不遇的大雪,连狼都不敢出声。记住,你的血里流着的,是苍狼的血。”是的,苍狼从不轻易示弱,除非是在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李可曦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明天,太庙的祭祀,将会是她在大盛的第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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