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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重重心事向谁言

第七十四章 重重心事向谁言 (第2/2页)

从黄三怪家出来,金书山直接去找了公冶平,把机车组赔钱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大平会计,你看机车组里也有你儿子,到时候你得帮着多维持。这一万多是巨款,不能亏了我们哪!”公冶平满口应下,金书山一阵言谢,那小耳朵翘了又翘。
  
  金书山买五只公鸡回家用粉条炖上了,孟令春又弄了几个下酒的硬菜。支委们和机组其他五位成员都陆续到了,闻到满屋的香气不禁勾起馋欲,都不住地嗅着鼻子。支委们坐南炕一桌,贾大胆、黄老笨、黄大驴、金四眼、公冶凹这几个机耕队成员坐北炕一桌。酒席开场,黄三怪说:“老金姐夫早就跟我说,想请支委们吃一顿,主要是感谢最近三年来各位对咱机车组的关心和支持。我一听是这个由头,就答应了。难得老金姐夫有心,特意备下两桌笨鸡宴招待大家。”说着给挨在左侧的金书山使了个眼色,金书山会意,一脸真诚地说:“是啊,是啊,就是从心底里感谢各位,大家都长点儿伸筷,尝尝我家令春的手艺。”
  
  宴席开场,客人们都甩开了腮帮子,吆五喝六一通神吃海喝。孟令春频频添菜,小金玲也乐呵呵地帮着给客人们倒酒。喝到兴奋处,黄三怪脸上泛起了红晕,黄眼仁儿扫了扫一个个贪婪的吃相,嚷嚷道:“哎,老金姐夫,我听说这三年你们机车组出了点儿问题,你给支委们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金书山一听让他说话,忙坐直了身子,翘了翘元宝耳朵,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说道:“是这样的,金三角那块地没串换到北屯临近河套之前,时常有长发的村民侵占,大队很挠头。三年前,大队为了保地,就委托我们机车组经管,而且重新调整了成员,六家里特意配了几个不怕干仗的。当时是开春的时候,大平会计说,你们只要把那些地年年种上,把地权保住就行,不让你们赔。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三怪书记都在场。”公冶平微微点头,认真地说:“虽然当时没有做手续,但我承认确实说过这话。”黄三怪用黄眼仁儿扫视大家,随即附和道:“确实有这事儿,当时我在场。这三年来,机车组给大队是做了贡献的,我听老笨说,大驴和四眼在长发那都成了出名的打手,在加上贾大胆他们作帮手,没人敢惹乎咱们。”
  
  盘子里的菜浅了,金书山让媳妇给添菜,黄三怪让他接着说。“种那几十墒地,本钱都是外借的。头一年,黄豆出的齐,一拃高,一场大水淹没,绝产了。后两年有一年丰收一年歉收,这高利贷把我们压住了,三年下来真是没少赔。事儿是我办的,钱是我抬的,手续是我做的,没想到沾包了,那债主都找我要,大队要不帮我处理,连这房子都占不住了。”说到动情处,他叹息一声,微凹的双眼现出几分愁苦的神情。
  
  沉默片刻,黄三怪见各位都没啥反响,继续说道:“当初这地在金三角,属于咱大队的开荒地,那些年长兴大队经常骚扰不让咱们种。为了保住地,才让机车组去经管。种地借钱都是老金姐夫办的手续。因为我们老三位都跟机车组成员是亲属,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就算是支委会现场办公了。”出纳员隋有道特别鬼道,既然老三位不好先开口,他就先表明态度:“我虽然是动迁后来长青村的,但对机车组替大队经管机动地的事儿也知道一些。我作为大队出纳,说说我的观点。既然是为大队保住地拉的外债,而且当初会计有话,不让人家赔,那么就应该村上接管过来。”钱老牤撂下筷子问:“赔了多少哇?”
  
  金书山让小金玺从地桌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让大家看:“都在这本上记着呢,这三年拉下的外债都笔笔有宗,支部可以派人一一核实,在场的机耕队成员都能作证。”孟令春说:“你们都看看吧,连本带利拢共有外债一万零一百多。”各位支委传阅的时候,黄三怪不住地用黄眼珠看着支委们,期待着有人尽快应声。账本传到钱老牤手上,他说:“这笔笔有宗,记的清清楚楚,既然是替大队经管土地拉的外债,那就应该由大队担负。”这话立即引发其它支委的响应,都说应该由大队给核销。
  
  黄士魁尽管与金书山当年曾有过不睦,但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作梗,于是也顺情说好了话:“当初咋说就咋办吧,千万别亏了个人。”黄三怪与公冶平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问在北炕那桌的几位:“机耕队你们几位,有啥要说的么?”黄老笨正啃一块鸡翅,让贾大胆代表他们几位说话,贾大胆说:“书山是我们机车组主心骨,六家的事儿全指望书山操心。为给大队保地拉下外债,也都是书山给搪灾呢,债主都冲他说话,够难为他了,都希望早点给处理呢!”
  
  黄三怪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当场拍板:“今天就算开了支委扩大会议,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机车组集体陪的钱由大队偿还。来吧,各位都这么讲究,让老金姐夫敬大家一口。”金书山微凹的眼睛藏不住心满意足的欣喜,元宝耳朵翘了又翘,端起酒杯挨个敬酒。敬到黄士魁这里,动容地说:“谢谢黄大哥,有些话都在酒里了,来,干!”说着和黄士魁一碰杯,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散了席,金书山夫妇把大家送到大门口,一一言谢。黄三怪临走,还带着几分醉意问:“老金姐夫,处理的满意不?”金书山嘻笑两声:“那还用说嘛,三怪你对姐夫那是这个。”说着翘起了大拇指。
  
  又过两天,公冶平给处理了赔款,核销了购买旧机车的款项,金书山欢天喜地地将拖拉机开回了自己家。见院子里多了庞然大物,小金玲抓着链轨要往机车上爬,金书山把她抱驾驶楼子,在大门街上转了一圈。拖拉机开回自家院子,贾大胆来了,帮着把金玲抱下机车,羡慕道:“书山你是捡了个大便宜,说实话我也想留了,可我哪能跟你争,再说我也争不过你。”金书山笑了:“我就是对这拖拉机有感情,你帮我经营两年,好处少不了你的。”贾大胆一口应下:“行,那咱就说好了。”
  
  开完备春耕会议,黄三怪从公社回来给艾育梅捎来个口信,说公社党委书记齐二克让她去一趟,是关于她为复职上访的事儿。本来都不抱啥希望了,难道有眉目了?艾育梅这样一想,心里不由一阵暗喜,根问道:“他没再说啥?”黄三怪摇摇头说:“没有,咱也没好意思往下问。”
  
  吃过午饭,她简单收拾一下,尽管衣服并不显眼,但也很利落。她抄近走毛毛道,两侧的田野里时而有牛马犁和机动车劳作。路过小孤山时,看见那掩映在树丛里的大庙飞檐,竟双掌合在胸前,默默祷告了一番,大概是求菩萨保佑她复职成功吧。
  
  来到了公社所在地,进了熟悉的公社大院,她又想起当年在公社食堂工作的情景。找到党委书记办公室的门牌,见屋门虚掩,就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进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齐二克看见她,起身热情相迎,把艾育梅让在长条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回到办公桌椅子上拉话:“日子过得还舒心吧?”艾育梅点头说:“还好。”齐二克又问:“为复职的事儿费了不少心思吧?”艾育梅说:“是,以前也没少找公社,要么就是商业口和教育口来回推,要么就是公社的官带搭不稀理儿的,时间一长我就泄了气。去年,我看有的同学下放了还重新上了班,我的心就活了。找那些公社的老领导和老同事打了十几份证言,还找到了我的学籍档案,那页面都有些发黄了。为搜寻这些证据,我真是跑断了腿儿,磨破了嘴儿!我从乡里找到县里,始终没得到正经答复。找不成我不服气呀。”
  
  艾育梅一说起自己找复职的事儿就滔滔不绝,齐二克耐心地听完,语气非常平和地说道:“我来咱红原工作也有一年多了,先是当公社***主任、后来当上党委书记,成天忙公事儿,脚打后脑勺子,也没倒出工夫给你办啥事儿。作为老同学,越想心里越过意不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一边翻动一边说,“你往上级写的上访信我看了。咱都是1961年7月三姓师范学校初师毕业的,这个经历我们是相同的。你材料里说,你是8月15日开始,在红原公社长青小学任教,1962年5月,在公办教师名册中,月工资21元,1964年8月开始在民办教师名册中,月工资25元,1965年以后有关你的档案、工资等材料,教育局和公社中心校都无记载。”
  
  没想到齐二克把自己当年的情况弄得这么清楚,艾育梅点点头说:“你确实看的仔细,说的一点儿不差。我既不属于‘精简下放’,也不是‘动员退职’,我调转悬空以后受到**冲击,迟迟没有给解决。”齐二克说:“你说自己是因为调转悬空,被**解除了公职,却没有任何手续;你说**期间,红原公社一茬茬新官不理旧账,始终未给妥善解决,都是无休止的推托;你说**后落实政策时期县教育局以找不到本人档案等理由不给恢复公职,上访当时的省、市、县三级政府都因无根据层层推回县教育局。可是,你丢失工作的原因真是调转悬空吗?”艾育梅挑挑眉梢,反问道:“还有啥疑问吗?”齐二克把手中的那份材料翻回第一页,起身递过来说:“县教育局为你的事专门成立了调查组,这上面已经有结论了,你自己看看吧。”
  
  艾育梅接过材料,埋头细看,只见上面的答复是:
  
  我局就艾育梅反映自己工作编制待遇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调查处理,现就有关情况答复如下:一、关于档案问题。三姓县教育系统教师个人的人事档案是1971年开始建立的,1971年以前是乡镇(公社)文教组每年向教育局上报一份教师名册,因此1971年以前教育局没有教师个人档案,只有名册。二、因“**”受冲击调转悬空后被解除公职问题。根据调查组调查,艾育梅从教育口到商业口是借调,从商业口到公社食堂也是借调。公社食堂停办以后,本人闲置在家。失去工作是因为有了小孩,并未及时要求回到工作岗位,属于长期空岗。根据以上情况,不能为其恢复工作,不能补发工资和享受相应的教师待遇……
  
  看到这里,艾育梅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微微颤抖的手端起杯子,一边假装啜饮一边捂着杯子的余温,苦笑一下说;“有点儿烫。”齐二克也坐到了沙发上。“别上火。”听到一声安慰,艾育梅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其实,我也研究过政策,国家有《关于处理当前部分人员要求复职复工回城就业等问题的通知》,那文件说的很清楚,对于有些被精简职工要求复工复职的,一般不再收回。对于那些不合理要求,要坚持原则,讲清道理,不予解决。总之,现在国民经济严重比例失调,各方面欠帐很多,有些应该解决的问题也一时也难以解决,你得理解。听老同学一句劝,别再找了,也别越级上访了。”
  
  艾育梅又机械地点点头,齐二克继续唠嗑:“我记得‘四清’那暂,你生了孩子,是个男孩,好像叫顶子。”艾育梅嗯一声:“后来又生了一对龙凤胎。”齐二克低声说,“这样吧,虽然你复职没成功,但是我可以帮你孩子争取个民办教师名额。”艾育梅内心感受到一丝温暖,却说:“顶子不是教书那块料,再说他户口已经落在了奇潭市,而且在粮库当了一名工人。”齐二克说:“那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艾育梅见他说得真诚,就默默地点了点头,放下水杯,起身告辞,齐二克送到办公室门口,艾育梅却回过身来说:“谢谢你当年给我来过信,我看到那封信已经闹**运动了,那信是被邮递员老侯给遗忘耽误了。”艾育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老同学这件事儿,见齐二克一时愣住,就匆忙从虚掩的门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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