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塔中自有生机 (第2/2页)
石虎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的《般若经》,书页翻飞间露出夹着的佛图澄预言字条——“乱起于萧墙,魂归佛塔”。
崔安安忽然想起前几日佛图澄对她说的“塔中自有生机”,趁机伏地叩首:“陛下,臣女恳请于邺宫寺内为国师守塔,为赵国祈福禳灾。”
这场风波,终因佛图澄圆寂的契机,成了她暂避锋芒的护身符。
邺宫深处,冷宫的铜锁在暮色中泛着青灰。
杜氏蜷缩在霉斑遍布的锦被里,散着灰白的发髻,目光空洞地望着墙角,枯瘦的手指绞着褪色的襁褓——那上面绣着的“宣”字金纹,早已被泪水浸得模糊。
郑王妃扶着雕花门框,身上的织金翟衣扫过满地霉斑,露出鞋底新换的珍珠,与这破败的宫室格格不入,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妹妹还记得那年上元节吗?你抱着皇孙在御花园炫耀,说这孩子将来要承继大统……”
杜氏缓缓转过头,露出额角一块青紫色的瘀伤,那是前日被侍卫推搡时撞在廊柱上留下的。
郑王妃走近几步,用镶着红宝石的护甲挑起杜氏的衣袖,只见她手腕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瞧瞧妹妹现在这副样子,儿子被烧成了灰,孙子也没了,这皇后的凤印...怕是早就被收走了吧?”郑王妃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姐姐早就劝过你,别太过得意忘形,如今应验了吧?”
话音未落,杜氏突然发出嗬嗬的怪笑,瘦骨嶙峋的手指突然死死攥住郑王妃的手腕。
她咧开嘴,露出被自己咬碎的牙齿,血沫顺着嘴角流下:“你以为……你儿子就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疯妇!”郑王妃猛地抽手,护甲刮破杜氏的面皮,留下三道血痕,她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妹妹好自为之吧,这深宫里啊,没了依靠可怎么活……”
冷宫外的槐树叶突然扑簌簌落下,盖住了杜氏癫狂的笑声。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冷宫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当宫人战战兢兢地推开房门时,只见杜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鲜血直流,早已没了气息。
石虎听闻消息时正与张豺弈棋,落子的手顿了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是对曾经相伴多年之人离去的瞬间怔忪,但很快,这丝波动便被冷漠所掩盖。
他淡淡地挥了挥手:“找个地方埋了。”
说罢用象牙棋子碾死了棋盘上的蚂蚁,就如同杜氏那被碾碎的人生,在这深宫之中,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当宫人用草席裹尸时,从杜氏袖中掉出半片焦骨——那是石宣骨灰里筛出的指骨。
崔安安远远地望着那具被草席裹着的尸体,被宫人缓缓抬出冷宫。
她紧攥着帕子,试图压抑身体的颤抖——在乱世的深潭里,每个人的命运都如风中残烛,身不由己。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而她,只希望石闵与石遵能够平安,不再卷入这可怕的权力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