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琅琊柔情、风云变幻 (第1/2页)
剑光收歇,风雪不停。
鹅毛大雪不断洒下,逐渐掩盖清流冰河上的大战痕迹。
上募大营出来八名大汉,将四位棺宫高手抬上门板,那四人一动不动,想来是死透了。
江北武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巨大冰窟窿在河上张开,冰渣子散乱在裂缝四周。
滁水滚起水泡,河底淤泥翻了上来。
昏死过去的鱼有大有小,翻着白肚皮陆续浮出水面。
这全是方才对掌的掌劲造成的,棺宫高手名不虚传,周大都督的手段更是了得。
魔门道祖真传第一人,棺宫四大魔煞高手,短短时间,便入了鬼门关。
前来观战的武人来此之前各有遐想猜测,却无人料到是这般场景。
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道祖真传的门人早吓得朝外逃遁,有一些观战之人神色凝重,急忙返回江都。
他们是扬州总管尉迟胜派来的人手,还有一些来自宇文阀。
魔门宗师杀掉江淮大都督,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当下这结果,属实叫他们难以接受。
江淮军多了一个比杜伏威还要凶悍的角色,必然声势大壮。
众人瞩目,大都督一身白衣,融于雪色世界。
他先断剑罡,又拼魔煞,凶险不言而喻。
此时驻足滁水之畔,调息平复气血,众人看罢,以为常态,暂舒颜色。
俄顷收剑入鞘,放眼滁河冰川,回转清流,不过几息之间。
风雪漫,白袍拂,一人一剑,孑立天地
这样的一幕画面,注定叫众多武人一辈子都难忘记。
一些江北武人心觉振奋:
“大都督年纪轻轻就有此功力,已然是年轻一代第一人,没想到江淮之间,出现了这样有才情的人物。”
一位操着关中口音的人说:
“我见过关中剑派高手与人斗剑,却远逊色于大都督。”
也有人说:
“据说武尊的炎阳奇功有烈火真阳之气,周大都督一拔剑,天雪融水,似乎也成炎阳奇观啊。”
“不妥!”
有抱剑武人声音严肃:
“大都督用的是剑法,当与奕剑大师傅采林比较,我期待未来有一日,大都督出剑,击溃奕剑大师,将天下第一用剑高手的名号夺到中土!”
一名江湖老人望着白衣人影消失在城门处,露出黯然神伤之色,叹口气道:
“岁月留不住,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这样的年轻人,我感觉自己又老了许多”
……
当清流一城上下狂欢时,周老方正背棺西行。
他一路不歇,直入定远。
察觉到棺中异动,这才找到一处乱葬岗,坐在坟茔上休息。
左游仙不愧是魔门宗师。
在被周老方续了一口气后,竟然稳住伤势,不过他胸口带着狰狞剑伤,脸上婴儿般的皮肤出现褶皱,一下老了几十岁。
“左道兄,你没死就好。”
周老方把脑门上的汗擦了擦,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那姓周的还真是不好惹,我兄长最是不喜欢这种会道家玄功的高手,左老兄你也是真不听劝,若非我蛰伏许久,稍晚一点,你就要被抓入清流城。
那时候我再想救你,也不可能了。”
左游仙回了气机,其实可以张口说话。
但他躺在棺中,只是望了周老方一眼,没有理会他,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
周老方道:
“左道兄这一战可谓是名声扫地,成了踏脚石,这姓周的借了你的光,要不了多久就会名动天下。”
“不过,也怪左老兄你太”
他肥胖的脸上挂着憋不住的笑容:
“你一招就败给人家,可把我也看傻了。”
“你——!”
左游仙终于说话了,山羊眼瞪得眼眶都快裂开。
周老方也不怕把他气死,继续道:“我兄长常言,要和班固说的一样,实事求是,你一招落败,是我亲眼所见,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宁道奇在此,也不可能一招败我!”
左游仙怒极,胸口冒出更多血来:
“这小子他也会剑罡,懂楼观派秘要,老祖我虽有察觉,却没想到他.他竟然看透我子午罡的秘密,也会掐算时辰。”
“定然是从我那劣徒手中拿到了秘籍,这才洞悉。”
“可,可这又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如何能做到判断周游之罡,难道他娘怀他的时候,他爹就贴在肚子给他念楼观祖籍吗?或者他是道祖转世?”
“就是创道祖真传的长眉老祖在此,也不可能做到.”
左游仙怎么也想不通。
周老方趴在棺材旁边,听完后连连嘲笑:
“你一口一个不可能,这等心气怎么可能练成绝世神功,怎么问求武道之极?”
“倘若我兄长和你一样,哪有现在名动天下的棺宫,又怎么练成天魔至高道心种魔?但凡练武之人,没有精猛求索之心,只会故步自封,一代不如一代。”
“你家长眉老祖又不是天下无敌,江淮那个姓周的才情超过他,又有什么稀罕的。”
周老方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左游仙大怒。
可是,他在怒极之后,又很快冷静下来,反复想周老方的话。
乱葬岗上,安静许久。
沉默之后,左游仙的声音忽然从棺中传来:
“想我八岁展露天赋,碾压同派千人,这才得师长传授罡法秘要,后来每日研究日晷星数,诵背楼观典籍,遍览道祖法门,手不释卷,日日负剑.
如今练得剑罡,已过六十九个寒暑,这一身功力,臻至十八重境界,只在长眉老祖之下。
每逢清明祭祀师长,我都得意已极,诉说进度。只盼再登一重,剑罡合流,完成师长心愿.”
话到此节,唉一声长叹。
“一个后辈,寸月光阴就断了我这一辈子的努力。”
左老怪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却让周老方收起了嘲讽之色。
左游仙的气质,像是忽然发生改变。
周老方重新趴在棺材上:“左道友,你还想说些什么?”
“我唯有一念,要与他再战,这将是我最后的信念。”
左游仙如同一具老尸,躺在棺材中一动不动,只有两个眼珠移动到周老方身上:
“周道友说的不错,他的才情还在长眉老祖之上,想要败他,只能超过创派祖师。”
“你带我去见周宗主吧,我要参悟最高之秘。”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之事,可周老方忽然想把左游仙朝乱葬岗一丢。
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裘千博。
而且,左老怪更为不同。
他本就修炼道功,此际死过一次,却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生机勃发的诡异感觉。
算了,总之是兄长他们交代的。
“好,随我去棺宫。”
左游仙眼前一暗,棺材盖再度合上。
他闭上眼睛,棺材晃动,让他有种很是舒适的感觉。
外界的一切,在这棺中都没法听见,不必理会。
像是一方小天地,让他破碎的道心,慢慢修复。
脑海中,还有一道白影,挥之不去。
那白影扭过头来,张口无声,左游仙却像是听清了他的话:
“我给你一个出剑先机,否则我一出手,你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时,棺外周老方的声音将脑海中的声音压了下去。
“嘿嘿嘿”
他阴恻恻一笑:“左道友,我将是你通往武学至极的引路人。”
“起棺,上路”
……
左游仙入棺后第四日,清流城的火热气氛还在持续。
尤其是近年关,叫这气氛更加热烈。
哪怕是晚间,也有许多人在街道走动。
靠近城中内河,长街灯火处处,有了往日绝难见到的繁华与安宁。
对于清流一地的百姓来说,感触实在太深。
当江湖人讨论城西之战时,他们则是在祈祷太平持久。
而周大都督的名号,已在江北疯传。
九州四海的武人难以数尽,几日之间,江淮军最精锐的上募营便多出两千人手,来者不绝,恐怕还会持续。
这等招揽强兵的速度,叫李靖和虚行之都愣住了。
此番大战的影响,不止在江湖。
感受到清流军威,以及城内的安定,岂能发现不了这支义军的不同之处?
加之大都督威服江北,一时间从者云集。
江淮水军大营,樊文褚正伏案写信,李靖与虚行之站在一旁给意见,同时不断拆开火漆,看庐江郡一些家族送来的诚意。
两人各露喜色:“樊郡丞,没想到你在庐江的根基竟这样深。”
樊文褚连忙摆手:“不敢当。”
“全仗大都督之威,否则樊某的话,现在哪里有人愿意听。”
周奕凑了过来:
“庐江郡的事很顺利?”
“正是。”
虚行之笑道:“我军势大,但与庐江郡的一众势力并未接触,他们心有畏惧,担心家私被抄没,不敢投诚,若强攻过去,虽能拿下,但庐州乃是重城,伤亡在所难免。”
“如今文褚兄联络旧部,安抚一众家族,他在庐州脸熟,又有根基,自然能安抚人心。”
“只待年关过后,药师率军西征,庐州便可拿下,我们把控淮水,又有杜将军镇守六合,江北根基无人可撼。”
李靖点头道:
“唯有一点,庐州还有几伙势力,属于张善安旧部,我怕他们会在这段空隙时间趁乱滋扰一方。”
周奕攥着一封来自庐江的书信:“不能叫这些人把庐州乱了。”
他说话时,看向樊文褚。
樊文褚岂能不懂?
忙投笔入砚,躬身稽首:“樊某恳请返回庐州,只需五百从众,定能替大都督解忧!”
“好。”
周奕把手上的书信如令箭一般塞到樊文褚手中:
“我给你一千精锐,你速回庐州过年,也叫城内百姓过个安稳年。”
“是!”樊文褚神色激动。
“西门君仪、王阑芳。”
“在~!”
夫妻二人应和一声,一齐上前。
“你们陪樊太守走一趟吧。”
“末将领命!”
二人跟杜伏威征战许久,办事利索,先一步离开大帐,去整备一千兵马,呼唤高手随行。
左游仙与张善安皆倒,庐州城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凶险。
庐江郡虽有大批江湖势力,可周奕才斩左游仙,紧靠着清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没过多久。
樊文褚离开大帐,回到临时居所,又见妻儿。
随即把要回庐州的事说了一遍,想留他们二人在清流,他妻子不答应,要与他同去。
但是,樊文褚硬气了一回。
“此地很安全,你们在这,我没有后顾之忧,好为大都督做事。”
一听到大都督名号,妇人也安静了。
樊文褚坐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庐州的势力心不齐,与周围几伙势力多有关联,并非所有人都向着大都督,争斗厮杀是必然的,但是我这次不能分心,一定要把事情办成。”
“之前是我眼瞎,大都督怎可能是魔门爪牙。”
他自嘲一笑,又换作把儿子都吓得不敢说话的严肃脸:
“我要效仿先父之武,替大都督把守庐州,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万不可错过。”
“你在清流这段时间,应该感受的到。”
妻子闻言点了点头:“这不是寻常义军能做到的。”
她说话时,外边街道传来了孩童打闹,长辈呵斥的声音。
“几个月前,清流还是一座贼患之城,如今大变摸样,大都督有仁德,他对城中百姓很好,清流人都很感激他。”
妇人很有见识,又说道:
“眼下天下大乱,难得有这样的仁主,夫君确实该珍惜。”
“正是这个道理啊”
樊文褚连喝几碗水,最后抱着茶壶,对着壶嘴把水全部喝尽,也浇不灭心中的激动。
妇人能感受到,他很久很久没这么兴奋过。
“马上过年了,我要朝江都写一封信。兄长在宇文化及手下能混个什么名堂?不如早点弃暗投明。”
“明早我便动身,这次定要在江北根基上留下一点功劳。”
妇人抱着儿子,默默点头。
翌日,由樊文褚率众前行,名号是庐江郡太守府人马。
他们直入庐州,虽有阻拦,但还是顺利来到樊府大宅门前。
望着已经被搬空的宅院,樊文褚顾不得心疼。
他来此并非入住,而是找出之前藏好的郡官印信,换回了一郡长官身份。
这时带着西门君仪等人,以最正当的名义,直朝官署而去
……
年关之前,周奕又寻老杜喝了一顿酒。
同时,和他商议了一件对江淮军很是重要的事。
本不想让他为难。
可老杜却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可以搞定。
辅公祏毕竟是杜伏威的朋友,若非考虑老杜的感受,周奕已经动手了。
这家伙与左游仙同出魔门,乃是旧识。
攻清流之前的消息,正是他泄露的。
一来,他不想看周奕势力壮大,二来可以给左游仙卖个好。
这一次左游仙敢下战书,也是辅公祏把消息从永福送到庐州,让左游仙知道他不是什么老怪,只是一个后生小辈。
周奕心知肚明,收到消息后一直把事压着。
杜伏威对辅公祏够好了,他还能忘恩负义,毫不留情的背刺。
周奕懒得与这种人打交道。
年关前的第四日,他又和王雄诞、阚棱等人一道用饭。
傍晚时分,卜天志过来拜年。
周奕拉着他,与虚行之、李靖一道夜话。
他们聊到很晚,周奕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小凤凰已经在隔壁厢房中睡着了。
她定然能听到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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