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荣府大乱,凤姐遭祸 (第2/2页)
王熙凤见状,顿时面如死灰,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报——”又一个官兵抱着个紫檀匣子,“发现了这个!”
鲁科多打开一看,竟是一匣放债的借票,翻看后瞪了眼王熙凤,冷笑道:“私藏赃物不说,还敢违例取利!”
贾琏听得这话,猛地抬头,愣愣地望着王熙凤。他忽然想起几次见旺儿夫妇鬼鬼祟祟的模样……
王熙凤此刻真如泥塑木雕一般,连眼珠都不转了。
贾母气得发颤,心内哀叹:“作孽啊!我贾门怎娶了这样的……”
窗外急急的风雪拍打着窗户,仿佛要闯进来瞧个究竟。
正乱着,忽听一阵靴声囊囊,贾赦携邢夫人冒雪而来。
贾赦穿着貂鼠大氅,一张脸被寒风刮得通红,进门便嚷:“这是闹的什么玄虚?”待看清屋内情形,得知了情况,顿时噎住了话头。
邢夫人瞧着几箱金银财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地里却扯了扯嘴角。
鲁科多对王夫人道:“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人,本官给你个体面,也给荣国府留些体面。你若即刻实说了,便不拿去衙门审问。”这话说得客气,却比刀子还利。
王夫人听得“拿去衙门”四字,身子不由一晃。
“此事……此事皆是凤哥儿所为!”王夫人突然道,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与我无干!”
王熙凤闻言猛地抬头,那双丹凤眼里先是震惊,继而化作一片死灰。
好嘛,大难临头,这位姑姑将罪都推到她头上了!
鲁科多盯着王夫人:“且将你知情的从实招来!”
王夫人惶急地望向贾母,却见老太太冷着脸,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这一刻,王夫人竟莫名想起姜念前番审讯她时的情形,当时她本气得了不得,现在却觉得,姜念审讯她的态度是那样好啊……
“一个多月前……”王夫人声音发颤,“凤哥儿父母进京,因王家男丁皆被拿问,凤哥儿便……便将他们藏在了城外。只是不知为何,凤哥儿竟将她父亲的财货搬来了府上。”
说完,王夫人偷眼去瞟王熙凤,眼皮急急眨动。王熙凤看得明白,这是要她独自担下这滔天大祸。
鲁科多逼问:“藏在了城外何处?”
王夫人咬了咬唇,终是吐出一个地名。
王熙凤听得真切,身子一软,若非平儿扶着,早瘫倒在地。她万没想到,这位素日里吃斋念佛的姑母,卖起亲侄女来竟这般干脆。
鲁科多转向王熙凤:“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熙凤如丧考妣,任由鲁科多审讯,一句话都不说。
鲁科多对贾母道:“请老夫人劝她从实招来,否则本官便唯有将她及其丈夫下人皆拿去衙门里关押严审了。”
贾琏本在发愣,听到这话儿,指着凤姐儿骂道:“你这害人精!自己作死还要拖我下水!”
贾母见状,也忙道:“难道你要连累琏哥儿陪你吃官司?”
王熙凤缓缓抬头,先瞪了贾琏一眼——这个同床共枕好几年的夫君,此刻面目竟如此可憎;又看向贾母——老太太眼中的嫌恶毫不掩饰;最后望向王夫人——这位她素日里百般奉承的姑母,此刻正悄悄往老太太身后躲。
忽然,王熙凤瘫软在地。
“奶奶!”平儿忙扑倒在地,抱着王熙凤,哭得梨花带雨。
王熙凤惨笑道:“是,我藏了父亲的财货,我父母……已逃了……”
这一刻,她眼前忽然浮现姜念的面容。若当初不是存了算计之心,好生巴结姜念,或许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
……
鲁科多审问已毕,对贾母拱手道:“老夫人,这王熙凤已是朝廷要犯。下官顾及贵府体面,暂不锁拿,待请旨后再定。还望老夫人严加看管,若走失了人……”话到此处,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只怕整个荣国府都要吃挂落。”
说罢,带着众官兵,押着几箱财货,呼啸而去。
脚步橐橐,踏碎一地的雪花。
刚离开荣国府,鲁科多便急忙命麾下一名武官率一队官兵去捉拿王子期、冯氏归案。
凤姐院,王熙凤见官兵离开,突然指着人群中的赵姨娘,对贾母道:“老祖宗明鉴!必是这起子下作东西使的坏!那揭帖定是她叫人写的!”她声音嘶哑,发髻散乱,金凤钗歪在鬓边,哪还有半点往日琏二奶奶的威风?
赵姨娘闻言,立刻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天老爷在上!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写什么揭帖?你自己犯了王法,倒要栽赃……”
话未说完,贾母突然将拐杖重重顿地:“都给我住口!”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熙凤骂道:“你这孽障!犯下这等抄家的大祸还不安分,还来攀咬旁人?”又瞪向赵姨娘:“你也消停些!”
赵姨娘立刻噤声,缩到周姨娘身后,却偷偷冲王熙凤撇了撇嘴。
王熙凤见状,一颗心又直往下沉。
她忽然明白,且不说眼下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证明是赵姨娘作祟,凭赵姨娘是探春、贾环的生母,贾政的宠妾,老太太也不会严惩赵姨娘,而自己……忽然觉得荒唐可笑,往日里她鄙夷赵姨娘如脚下泥,如今自己倒连这泥都不如了!
赵姨娘回到自己小院,一进门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踢掉绣鞋,盘腿坐在炕上,抓了把瓜子嗑着,对贾环道:“我的儿,你可瞧见了?那凤哥儿也有今天!”说完,自己又咯咯笑起来。
荣国府已炸开了锅。
林黛玉拉着探春的手,轻声道:“想不到凤嫂子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余一声叹息。
迎春绞着帕子不知所措。
惜春却冷着脸道:“早知她贪财,不想竟糊涂至此。”
丫鬟们三三两两聚在角落,这个说“听说抄出好几箱金子”,那个道“二奶奶往日克扣咱们月钱,原来都放了印子钱”,叽叽喳喳如雀儿闹林。
凤姐院中,平儿正给王熙凤梳头,而王熙凤正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不承望我王熙凤……竟活成了个笑话。”
窗外北风呜咽,卷着雪粒子打在窗上,沙沙作响,似在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