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会长 (第2/2页)
阳刚猛烈至极,反伤剑者,敌人亦容易看破,不是好剑。
撰剑者给的解答是,把天上的雷霆当做一张琴。
剑者不必掌控自己迸发出的声音,你心中有那篇乐章,纵然力量脱离掌控,只要弹奏不脱其意,击发的就是你想要的效果。
因而此剑一共三章,三章取意都是自曲中而来,裴液固然也可以凭超凡的剑感硬去领悟,但毕竟不如从琴中追溯撰剑者的用意。
正如《初月北雨》非在此雨中方能得其魂魄,这门《雷琴》习得琴曲后,理解自然也会丰富一层。
“银儿,你会弹琴吗?”时值正午,裴液合上手中剑籍,瞧着提剑走过来的少女。
姜银儿额头带汗,喘息细细,从小包袱里翻出水来喝了一大口,瞧着少年:“什么?”
“琴。”裴液抬手抬起十根蛆般勾了勾,“你会弹吗?”
姜银儿把剑搁在石上,转身坐在少年身边:“小时候学过一些,后来就没练了。怎么了世兄?”
“我想找人教我学琴。”
“啊?”姜银儿怔住。
“啊什么。”裴液瞧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没……我有些惊讶。”姜银儿连忙敛容,认真道,“世兄想学琴……我知道长孙小姐从小在学的,上回我们聊天说到了。只不知她现下还在没在练。”
裴液想了想:“长孙是书香门第的千金,琴棋书画肯定样样精通的,过年她还给咱们画年画来着。”
“嗯,那等明天天山宴上,我带世兄去问问她。”
裴液笑:“怎么还要你带,我和长孙关系也很好的,我们在国子监是同案的。”
姜银儿默然一下:“世兄,明天还是让我跟着你吧,我是为了保护你。”
“……啊?”
姜银儿却不再说了,抱着葫芦低头喝水,道:“整个修剑院都受到了邀请,说明日卯时一同过去,世兄一起吗?”
“明天赶早我先去一趟修文馆,然后再去和你们汇合吧。”
前日他去修文馆没赶巧,李贺正不在,于是只给院中管事留了信。昨日那边递了信笺过来,说李贺约他明晨相见。
裴液伸个懒腰,望着墙头想着明天。
天山别馆啊。
“好。”姜银儿道。
她瞧着明亮的天光,心想照夜她们这时候不知晓在做什么,明日不要吓到世兄啊。
……
崔照夜牵着长孙玦立在乐游原的小亭子里。
自春天以来,这里最是游人如织。近览有广袤平原、绿荫池瀑,远眺有楼台神京、苍苍五陵,实在风光曼妙。
但即便乐游原上景色无限,人们也时不时被这个方向吸引去目光。
成片的青春少女,聚在一处,莺燕笑语,裙裾飘飘,堆成盎然耀眼的春光。
实在是挺令人惊异的一大片,依偎在一方亭池旁,全都望着那座小亭。中间也掺着些年轻的公子书生,但都坐得很边缘,抱团取暖般喁喁私语,实在翻不起太多风浪。
游人们第一眼瞧着惊异,第二眼下意识就要为这惊异找个缘由,这时目光一扫,就能瞧见亭子边立的那面挺鲜艳的绸布,上面绣着五个字。
裴液同好会。
外地入京的人们一定惊异,但本地居民则早习惯了各种新鲜玩意儿。“裴液”这个名字也不算陌生,即便最不关心朝政大事的百姓,多半也有耳闻去年冬的那一场圣人百官观的什么剑赌,再一介绍那个获胜的剑者,大家多半也就对这个名字有认知了。
而比较令人惊讶的则是这些人竟毫不闭门自乐,中间摆着许多小画幅、小刻像、小绸带等等精巧的物什,每瞧见有好奇的人靠上来——尤其这人若看着是年轻的同类少女——边上的人就会热情地邀请对方进来瞧了瞧,笑聊一番,然后送一两样好看玩意儿。
在这种欢快的招呼里,许多闲在的新人都留了下来,被围着问东问西。
青裙的少女提剑立在这儿怔了一会儿,就是这样被拉了进去。
这是她头一次来神京,当然也是头一次登上这座诗文里的乐游原。买了串神京的糖葫芦,尝了两颗有些粗糙,选果制糖都不细腻,于是就拎在手里,慢慢吃着。
雨早停了,除了当日急急问得了少年的安危,后面她都没让自己去想那个名字,这两日短暂清闲,就一个人拎着剑慢悠悠观览神京风物。
但猝不及防就瞧着了这亭边的横幅。
愣住了,瞪大了一双慵懒的眼睛。
围坐着的少女们其实一下就被她吸引,好些个话头都一时停下了,互相指看。
即便是在鲜艳容颜司空见惯的神京,这道身影也过于令人眼前一亮了。
那张脸清灵美丽,除了眼角淡淡点了些青意,整张脸没有一点妆容。偏偏这样干净清白的一张脸,青裙长剑,捏着糖葫芦的手修美好看,握剑的那只却戴着纤薄的手套。
尤其她眉眼间的气质更叫人倾心,好像惯经风浪的样子,简直不像这个年纪的同龄人。
“姐姐。”边上一位官家小姐已忍不住叫道,“你也喜欢裴液少侠吗?”
李缥青心里简直猝不及防叫人轻轻掐了一下,怔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是裴液少侠的同好会,亭子上面是我们的会长崔照夜。”官家小姐笑道,“姐姐,你知晓裴液少侠吗,是我们神京现下最厉害的剑者之一呢。”
担心这位气质卓异的少女对这种无聊的活动不感兴趣,她又连忙道:“姐姐你提着剑,也是江湖中人吗?我们在挑选明日去天山剑宴的人呢,你要不要一起瞧瞧?”
“哦?”李缥青有些惊讶,“你们有很多天山剑宴的请帖吗?”
“嗯,崔会长帮我取来的,她可厉害了,听说裴液少侠本人都和她关系很好!”官家小姐道。
挺出乎她意料的,这位少女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卓,她怔了一小下,点点头,在摊边蹲了下来:“我能听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