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点诚意没有 (第2/2页)
当地有个蛮夷首领叫范稚,开始经常往来南海做买卖,范稚又有一个奴仆叫范文,随着商贾南来北往,见多了世面,想法就多了,于是逃到了南边的林邑国,教林邑王范逸打造城池、宫室、兵器,极受宠信,渐掌权柄。
期间,此人仗着林邑王的信任,多次进献谗言,让范逸的几个儿子或贬或逃。范逸死后,范文诈称迎回范逸诸子,然后将他们鸩杀——呃,出现了地方特色椰酒,酒里有毒。
杀了这几个人后,范文自立为王,还看上了一众主母——“以逸妻妾悉置之高楼,从己者纳之,不从者绝其食。”
然后攻灭了诸多蛮夷洞主、酋帅,拥众四五万人,且试探性派人到日南郡,询问能否得到册封。
朝臣争执不休,但慕容翰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上面。他只看到,汉代时林邑根本称不上国家,只是羁縻统治下的部落罢了,愚昧无比。
但慢慢地,人家开化了,你就羁縻统治不住了。
孙权时期开始,林邑就不再上贡,晋时也只是偶尔上贡,甚至攻入过交州境内,十分桀骜。
愚昧者可以羁縻一旦开化,羁縻就没那么好用了。
平州诸郡同样如此。汉代时用很小的力量就能控制一大片土地,非常轻松,现在投入几倍的力量都不一定能控制住,维持疆域的难度大大增加了,根本原因在于土人的实力增强了。
所以慕容翰觉得梁帝是真的任性。不过他有这个威望和能力,你能怎样?这个天下能拉住他的人不多。
“陛下,臣定会尽力招抚旧部。”思绪只在脑海中一闪,慕容翰便应道。
邵勋又看向桓温,道:“元子,你领兵护送扬武将军,定要确保安全,勿为奸人所趁。”
桓温会意,立刻应道:“臣遵旨。”
天子拨了落雁军三千骑予他,又征召幽州胡汉丁壮三千充当辅兵,携马万余,东出临渝山,沿着傍海道东行,招抚可能藏在沼泽中的零散部落。
桓温很珍惜这种机会,盖因太难得了。
送走桓温、慕容翰二人后,邵勋背着双手,在庄园外信步徜徉。
没过多久,杜群、封抽、王诞等人皆至。
封抽大礼参拜,杜群、王诞则躬身行礼。
邵勋不以为意,上前将封抽搀扶而起,道:“卿颇识时务,朕又岂吝官爵?昌黎太守非君莫属也。”
封抽松了口气,再次拜谢。
别管给的什么官,哪怕只是七八品小官都可以,这意味着不会被清算了。再者,给了昌黎太守,说明天子想用他稳定住新得之地,免得一众降人惴惴不安,降而复叛。
“而今三面围攻棘城,封卿可有方略?”邵勋似乎浑然没注意到杜群、王诞等人,只看着封抽。
“只有一计,又打又拉。”封抽说道。
邵勋不置可否,静听下文。
封抽察言观色,又道:“陛下若许以官爵,既往不咎,棘城内应有很多人愿降。”
“为何?”邵勋随口问道。
“陛下一言九鼎,人皆信服也。”封抽不轻不重地拍了记马屁。
“哦?”邵勋果然笑了,道:“不意平州诸君也知道朕说话算话?”
“陛下重诺之事,便是作乐水畔都有传闻,谁人不知呢?”封抽肃容道。
“哪些人可以拉拢?”邵勋问道。
封抽看了眼王诞、杜群,没立刻说话。
邵勋其实无所谓,他本来也没打算把使者放回去,不过还是给了个面子,道:“朕今晚置小宴招待封卿,可予朕详述。”
“臣遵旨。”封抽应道。
邵勋又看向王诞、杜群二人,道:“晋末板荡,中原大乱。君等避乱平州,被迫事胡,情有可原。今中原一统,百万大军征辽,为何不弃暗投明?”
王诞沉默。
杜群却答道:“仆闻圣王御宇,怀柔远人。昔周公东征而留商奄之民,光武受降而封匈奴之王。今慕容氏虽居棘城,然修周礼以安边民,设庠序而传经义,烽燧之外无胡马之尘,碣石以东有弦歌之声。我家本关右布衣,避乱往投,非不知洛阳宫阙之壮,实见辽东襁负之众。若王师能效光武之例,则蓟北可成周召之屏藩;倘天威必行卫霍之事,恐渔阳复起李广之叹。仆请效郑卿缟素之智,止金戈于未举,存生民于锋镝。”
“巧言令色。”邵勋说道:“辽东襁负之众,何以屡次入寇劫夺?”
“陛下垂问及此,仆敢不剖心以陈?昔晁错《言守边疏》云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今平州寒瘠之地,春见白草连天,秋闻饿鸱夜泣。慕容平北尝效李牧市租飨士,然幽州绝市,三军之膳犹悬釜待炊。往岁高句丽又数次犯边,掠我仓廪,士卒枵腹戍垒,故不得已南下劫掠,此亦非我主本意。若能善待,慕容氏必为大国之藩屏。”杜群回道。
邵勋哈哈大笑,道:“被高句丽劫掠了就来幽州抢,北失南补是吧?好,好得很,君是会说话的。那么——”
邵勋一甩袍袖,问道:“今百万大军齐至,铁壁合围,慕容皝怎么说?可愿来见朕?”
杜群思索了下,道:“我主日夜西望,已具太牢之礼于棘城,然犹记《盐铁论》备塞之策在选良将。陛下若存汉元待呼韩邪之量,则自开金汤之城也。倘必循魏武屠柳城之法,辽水浊流虽急,犹存击楫断索之心。”
邵勋听完,冷笑一声,道:“慕容皝何德何能,让朕以呼韩邪之礼相待?罢了,遣使数次了,从来都是这些废话。诚意是一点没看到,慕容皝的惊惧倒让朕看得清楚。使者便在幽州暂歇吧,兴许不日便可见到慕容皝。”
说罢便回了庄园,里面正有一批新近投降的平州部落酋帅在等着接见。
截止今日,送来幽州的部落丁口已不下三万,多为鲜卑、乌桓之众。便是棘城未破,慕容皝的根基也在一点点瓦解。
看谁熬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