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主司隶府 (第2/2页)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刘琨起身道:“那怀冲,你打算怎么办?”
刘羡反问道:“我是司隶校尉,你是别驾从事,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莞尔,原本房内略有些紧张的氛围,此时都烟消云散了。
刘琨拍着脑袋说:“这种大事,我们两人商议,肯定会有不足的地方,还是让大家都过来,一起集思广益,查漏补缺吧!”
于是司隶府的第一次议事便这么开始了。
在得知洛阳如今面临的难题后,众人都感觉事情紧急且难办。毕竟此事牵扯多方,若是办不好,恐怕会同时激起军政界的不满。可若是不办,又确实有损民心,也大大有损司隶府的威望。
刘羡自己拟定的计划是,他打算先利用刘琨的人脉,在西市征调一批商人,以填补太仓的名义,托他们到河北郡国买粮,再通过河水漕运回来。
刘羡这半年在常山和邺城都待过,知道河北的情况,邺城虽然运粮勉强,但在清河、平原、渤海、乐陵诸国,还是不怎么受战争影响的,应该还有相当的存粮积蓄,从那边运粮过来,大概一个半月左右可以见成效。
可这不能解燃眉之急。
郗鉴献策道:“明公,照我看,京中真没有粮食吗?我看也不见得,京畿大族素有储粮之风,手里肯定是有一些存粮的。他们手里的粮食,虽不足以解决大军长期所需,但解决燃眉之急,还是足够的。明公可以在朝会上提出此事,号召这些大族卖粮给朝廷,就以眼下这个市价来买卖,一口气谈个几十万石。虽然朝廷亏一些,但至少不会再往上涨价了。”
这算是一个新思路,但很显然是有缺陷的。
傅畅分析说:“京中确实有粮,可想让这群人就此满足,恐怕不是这么容易。”
“缺粮导致粮价上涨,这是很正常的事。可眼下洛阳的粮价涨得如此之快,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粮价起伏。究其原因,必定有人囤积居奇。而又是哪些人在囤积居奇呢?那不就是这些京畿的大族吗?在诸市中买卖粮食,本来就是他们占大头,眼下正是他们盈利的时候,明明再等一段时间,就能赚得更多,怎么会愿意做一锤子买卖,让自己白白亏钱呢?”
傅畅说得是人之常情,众人都纷纷认可,刘琨也道:“是这么回事,在西市卖粟的商市里,我记得闻喜裴、东海王、临淮陈、太原郭几家,都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他微微压低声音,示意众人不要外传,然后道:“怀冲,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命的是,在这里面捞钱的,还有不少宗王。”
宗王?众人闻言,皆不禁一惊,想起本朝对宗王的种种优待,他们面面相觑。
“哪几家?”刘羡脸色倒是寻常,他仅是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后仰,似乎打算伸个懒腰。但内里已在衡量思忖,该如何应对。刘琨的人脉广大,消息灵通。在这方面,刘羡极相信他的判断。
刘琨掰着手指数道:“据我所知,有东莱王、西阳王、范阳王、太原王、东武王、淮陵公、平昌公、东嬴公,每个都不是善茬啊!”
听到这几个名字,司隶府的幕僚们都有些麻木了,刘羡也觉得非常棘手。这些宗王,他多少都知道点情况,正如刘琨所言,每个人的来头都非同小可:
东莱王司马蕤,是齐王司马冏的兄长;
西阳王司马羕,是前太宰、汝南王司马亮的儿子;
范阳王司马虓,是齐王司马冏的好友,刚被指名要去接任许昌;
太原王司马弘,是支持司马乂起兵的功臣;
东武王司马澹与淮陵公司马漼则是亲兄弟,他们的地位不高,但却是东安王司马繇的弟弟,而司马繇是负责管理宗室的宗正;
东嬴公司马腾、平昌公司马模,则是东海王司马越的胞弟,他们兄弟几人相互扶持,也是宗王中的一大势力。
有这么多富有影响力的宗室掺和其中,想要将粮价抑平,难度实在是不亚于打赢一场合战。甚至像曹苗这般,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心下已然生出些许胆怯,对刘羡道:“姑丈,俗话说得好,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以平稳为上,就从河北等粮吧。”
对此刘羡只是笑笑,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转而对众人道:“没什么好怕的,这些王公里面,名头虽然大,却没有一个是真打过仗的,他们当年横不过贾谧,如今就能横得过我?我还真不信这个。”
他拍案道:“我们先礼后兵,先派使者上门,和这些人和声细语地商议,让他们平价卖粮,无非是少捞一些罢了。若是他们不识时务,那我也别无他法,只能为民请命了!”
这么说的时候,刘羡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些王公贵族,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这些王公不愿意平价卖粮,他大可以利用司隶校尉的权责,从其余地方作为突破口,曝光他们的不法之处。虽然根据八议制度,刘羡不能伤及这些王公的性命。但真狠下心来,令他们免官削封,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羡有七成的把握做成这件事,只是这么去做,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一定会把这些宗室王公给得罪狠了。但正如刘羡所言,他怎会在意这些人的想法?现在非常时期,若是瞻前顾后,没有胆魄,反而什么都做不成。
于是这司隶府的第一件政务就这么定了下来,刘羡令傅畅等人先去与这些涉事王公们商议,自己则做第二手准备,令刘琨、李盛私下里搜查这些王公们的不法事端,力求做到证据确凿,才能做到发力时一锤定音。
接下来一连数日,除去日常的事务外,其余时间,司隶府上下都在忙这件事。谁知这一日下午,司隶府前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