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喏!老妈,这是我女朋友 (第2/2页)
一阵山风突然穿过林隙拂过她的脖颈,带着初春特有的湿润凉意,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化作熟悉的温度。
就像。。
就像路宽每次拥抱她时,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熨帖暖意。
她下意识仰起脸,风便缠绵地绕上她的指尖,又轻轻抚过发梢,宛如有人正用无限爱怜的姿势梳理她的长发。
“茜茜,你是茜茜吗?”
刘伊妃在梦境中听到一句探询,那声音分明是心上人路宽,再仔细听却成了女声。
伊妃。。。
茜茜。。。
刘伊妃循着温润的女声望去,墓碑上镶嵌的黑白照片里,曾文秀仿佛正含笑凝视着她。
眼神里蕴含的亲切爱意,同1988年她递给养子路宽那张三毛钱的电影票时,一模一样。
刘伊妃沉醉在梦境中,已经丧失了主动思考的能力。
路宽、金陵、她曾亲耳听到的曾文秀的名字,还有在西西里岛听到的那个前世今生的秘密。。。
带着即将和男友见面的强烈期待,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元素在她的精神深处交织碰撞,最终催生出一个虚实交融的画面。
浮生若梦,似真似幻。
前尘旧影,俱化翩跹。
“茜茜。。。”
刘伊妃在梦中只觉得和扫墓时的路宽一般无二的心安和宁静,听着女声轻轻唤着她的小名,每个音节都裹着蜂蜜般的暖意。
刘伊妃恍惚看见一只素白的手抚上自己发顶,指节带着书画人才有的纤秀骨节,掌心却有着常年劳作的薄茧。
山风卷着花瓣将她温柔地包裹,宛如被揽入某个从未谋面却建立起精神链接的怀抱。
“茜茜!”
这一声呼唤尤为急切,将小刘从梦境里唤醒,睁眼便是刘晓丽疑惑的面色。
“你睡太久了,都讲梦话了。”
刘伊妃下意识蜷了蜷陷在真皮座椅里的身子,羊绒毯从肩头滑落,露出半边泛着红色睡痕的脸颊。
“呼。。。”刘伊妃仿佛还浸润在朦胧的梦境中:“妈妈,我睡了多久?”
刘晓丽伸手把她边上的舷窗推至顶部,刘伊妃轻颤着睫毛看去,云海正被晨光染成淡金色。
“还有5个小时到法兰克福,你这觉睡了7、8个小时了。”
老母亲调笑道:“做梦还喊着路宽、路宽,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真是。。。”
小刘嘴角弯了弯,瞳孔里似乎还残留着墓碑的虚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座椅扶手的胡桃木纹:“妈妈,要些吃的吧,好饿。”
刘晓丽点头:“做梦是这样的,醒来会特别累。”
“你这个月跑得太辛苦了,要注意调整休息。”
刘伊妃抿着嘴点头,飞机穿过云层,万丈霞光轰然涌入,将梦里那声“茜茜”的尾韵,融进了发动机平稳的轰鸣中。
少女怔怔地看着窗外,在脑海中渐渐拼凑起那个不可置信的梦境,和墓碑上的短发女人。
是她在对我讲话吗?
——
柏林深居中欧内陆,受北大西洋暖流调节较弱,冬季冷空气易堆积,昼夜温差大且低温持续时间长。
尤其是2008年的这一届影展,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冷的柏林电影节。
路老板带着随行人员乘坐法兰克福到柏林的城际火车抵达的时候,站台电子屏的实时温度显示为零下18度。
呵出的白雾瞬间在围巾上凝成冰晶,睫毛仿佛被无形的手缀上了细碎的冰渣。
远处勃兰登堡门的轮廓在暴雪中模糊成灰色剪影,而近处月台上的德铁员工正用喷灯融化道岔结冰,可见极端寒潮的威力之大。
近六点的暮色已如浓墨般晕染,一行人出了柏林中央火车站便乘车赶往老友记中餐厅。
这是一家被《明镜周刊》报道的改良中餐,在当地颇具声名,今天被《历史的天空》剧组包下欢度除夕。
现在只剩他这个导演悬而未至。
中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裹着雪粒的路宽大步踏入,深灰大衣肩头还沾着未化的冰碴。
刘伊妃从主桌倏然站起,茜素红的羊绒连衣裙在暖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苗。
她刚要上前,一身肥膘的犹太安禄山已经大笑着上前:“路!你到了!”
人前略有些矜持的小女友还是动作慢了,着恼地瞥了眼哈维,甜兮兮地看着风尘仆仆的男友。
哈维仍不自知:“路!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们拿了奥斯卡黄金三角中的两个!DGA和PGA!”
路老板看着忙不迭地邀功的哈维,同汉克斯、摩尔等人笑着点头致意,稍稍解开了深灰色的双排扣切斯菲尔德长款大衣。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哈维笑道:“没错,我们也丢了SAG和金球奖,这不是很乐观。”
众人听了都笑。
前文提到过被称为奥斯卡“黄金三角”的导演工会、演员工会、制片人工会的三个工会奖,和金球奖一样都是奥斯卡的重要风向标。
但截止昨天最后一个PGA的评选出炉,《历史的天空》拿到了导演工会奖和制片人工会奖。
竞争对手《血色将至》凭借影帝刘易斯的绝佳表现拿到了演员工会奖的最佳群戏和男主,而《老无所依》斩获了金球奖。
从公关前哨奖的情况来看,算是喜忧参半吧。
刘伊妃走过来接过他解开的围巾,闻言笑道:“一共四个重要的风向标奖,我们拿了一半,算成功了。”
“没错,我们还有柏林电影节的荣誉可以争取,只有《血色将至》一起进入了主竞赛单元。”
路老板笑道:“今天是除夕,明天开幕的柏林影展正好是春节,这一次无疑是我们的主场。”
现场包下的中餐厅一层都是剧组人员。
餐厅服务员们一边艳羡、崇拜地看着各路明星,特别是有德国血统的汤姆汉克斯,一边上菜,很快几桌改良版的中餐宴席就准备停当。
“来吧,朋友们,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路宽站在主桌边上,对着屋里三十多口子剧组工作人员们举杯:“柏林很冷,但今天我们剧组的盒饭够烫!”
众人哈哈大笑,赵飞举着相机拍了几张,大家边吃边聊。
汉克斯笨拙地拿筷子尖戳着碗里的醋渍姜丝,用饺子蘸着吃:“很遗憾没有我们在金陵吃的正宗。”
“说实话,我有点想念文理中学的剧组食堂了。”
摩尔用叉子固定滑溜的虾饺,闻言瞥向厨房。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三个戴高帽的粤菜师傅在蒸笼云雾中穿梭,剁肉声如急促的鼓点。
她笑着对刘伊妃道:“同意影帝先生的话,特别是在洛杉矶吃过Crystal做的中餐,我们已经开始期待再次去中国的行程了。”
哈维附和着打趣:“同意影后女士的话,我现在知道路为什么会落到Crystal的手上了。”
汤姆汉克斯完成了最终的Callback:“同意米拉麦克斯老板的话,我想起了《卡萨布兰卡》中的一句台词——”
他模仿亨弗莱·鲍嘉的经典腔调,举起香槟杯笑道:“在所有城市的所有酒吧里所有琴酒中。。。她偏偏走进了他的。”
刘伊妃跟剧组在拍戏时就几乎朝夕相处了一年多,这一个月也是高强度地为宣传并肩作战。
听众人打趣自己也不以为忤,只笑看着男友,给他夹菜。
她自己是不敢吃的,毕竟明天还有红毯要走。
其实也就是工作人员们可以胡吃海喝,演员们包括汉克斯都是浅尝辄止,明天就是开幕式和红毯仪式,影帝影后们该有的职业素养不会丢。
哈维自然是大快朵颐,他从小生活在纽约的皇后区,对中餐早就不陌生:“马丁·斯科塞斯明天会到,电影节本想用他拍摄《滚石乐队》的电影作为开幕影片,但他后来向科斯利克推荐了我们。”
马丁·斯科塞斯另外报送主竞赛单元的电影是资方和制片的《标准流程》,能够以纪录片的的身份进入主竞赛单元极其罕见。
这位好莱坞电影社会学家在前年斩获奥斯卡,结束了自己无冕之王的名头后,在电影题材、语言、形式上的探索更加深入了。
改良的中餐不大合胃口,路老板吃了些饺子便停箸:“我来之前看了今年的主竞赛单元电影名录和详情,科斯利克的确有魄力。”
“包括我们的电影在内,今年柏林影展主竞赛单元选片的政治意味几乎到顶了。”
柏林影展的绰号叫政治管教所,这众所周知。
电影节在作秀环节上就像德国人的本性一样刻板沉闷,从而使电影节在包装形式上难于出新出彩。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在重中之重的选片环节——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当柏林电影节于1961年创立之际,东西德之间的政治冲突非常激烈,使其确立了“让电影从政治上去理解世界”的首要宗旨,非常强调它的“政治正确性”。
也就是要刻意把电影这一原本不需要任何倾向性的单纯艺术形式,与热点时政话题及文化导向结合到一起,从而使入选影片,尤其是获奖影片过于政治化,严肃有余活力不足。
但是在威尼斯和戛纳都纷纷好莱坞化的今天,柏林影展的这位在位长达十几年的老主席科斯利克仍旧固执,在选片上毫不让步。
刘伊妃嘴里抿着口红酒,想起在飞机上看的采访资料,心里暗暗点头。
今年的主竞赛单元中,路老板的忘年交马丁·斯科塞斯担任制片的《标准流程》讲的是2003年伊拉克战争中的美军虐俘。
这简直戳中了柏林影展官方的G点,反战反好莱坞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因此才罕见地将一部纪录片选入主竞赛单元。
有些类似当年的《华氏911》。
除此之外,《血色将至》批判的是美国梦的幻灭;
后世夺得金熊的巴西电影《精锐部队》主题是巴西警察体系内部的腐败、血腥与堕落;
《卡廷惨案》讲的是苏联在二战中占领波兰后的军队暴行。
还有聚焦了一段不忍卒睹的历史真相的《历史的天空》,从立项、拍摄、宣传开始就饱受舆论热议。
在科斯利克的坚持下,戛纳和威尼斯纷纷岔开双腿迎接好莱坞的寝取之时,柏林影展的口味始终如一。
但另一方面看,也相对保证了影展奖项的公正和纯粹,没有和好莱坞方式铺天盖地的公关式评奖同流合污。
众人吃喝了一阵,这场异国他乡的除夕之夜即告结束,剧组众人回到酒店休憩,安心准备明天的影展开幕。
——
剧组明星们入住的是柏林的地标性建筑——德隆凯宾斯基酒店。
这座新巴洛克风格的宫殿式酒店坐落于勃兰登堡门旁,以极致奢华闻名。
大堂内水晶吊灯倾泻如星河,大理石地面映出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穹顶,古董家具与东方丝绸屏风陈列其间。
刘伊妃跟面色揶揄的老母亲在大堂摆了摆手告别,正大光明地跟男友乘电梯回了房间。
夜色渐沉,柏林冬日的雪絮簌簌飘落,巴黎广场的灯光在雪幕中晕开一片朦胧的金黄。
套房内暖气氤氲,却抵不过两人贴近时攀升的温度。
刘伊妃赤足踩在羊毛地毯上,厚着的衣物下露出的瓷白色肌肤,与窗外皑皑雪色交相映衬。
路宽从身后环住她,掌心贴在小刘纤细紧致的腰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绸下的起伏。
分别了近一个月的小情侣恋奸情热,动情地向对方索取着爱意的滋润。
直到小刘从优雅白皙的脖颈到耳后都爬满了绯色。
她死死地兜住雪子前的衣物,嗫嚅着挡着洗衣机的毛手毛脚:“不行。。。先去洗澡。”
路老板无语地示意着匹诺曹的鼻子在弦上,不得不发,只不过遭到小女友的娇笑拒绝。
“要讲卫生!我们一起总行了吧?”
随时“啊!”得一声被横抱起来,言笑晏晏满溢着凯宾斯基的顶级套间。
温热的水汽在浴缸上方荡漾,标着今日已消毒的卫生标牌被路老板随手扯断扔在一边。
几片玫瑰花瓣漂浮,颇有些暗香浮动的旖旎和浪漫。
路宽咂了咂嘴遗憾道:“忘了拿酒了。”
“我可不能陪你喝太多,明天一早就要起来化妆,准备礼服。”
酒精具有一定的刺激性,会导致皮肤血管扩张,影响妆造细节。
“化妆?我现在就来帮你化,保准你明天出场的时候面色红润,肤如凝脂。”
小刘被逗得发痒,仰头靠在池沿,湿发黏在雪白的肩颈上。
洗衣机一路从平直的锁骨向下,舌尖卷着水珠划过皑皑的雪山,近半年的时间似乎被堆砌地高了一些。
明天即将盛妆出现在柏林影展红毯的女明星情难自抑,水下的脚趾蜷缩着,指甲不自觉地在他背上抓出几道红痕。
“狗东西。。。”
刘小驴呼吸急促地唤他,嗓音浸了水汽般黏腻:“你电影里的长镜头。。。都没这么折磨人。”
路老板义正词严:“撒谎的女人!你这张脸上哪里写的折磨两个字?”
“该罚!”
他的声色俱厉,带来的是满地的水花溅落,玫瑰花瓣黏在白皙的肌肤上被碾碎成了艳痕。
窗外的柏林寒潮未歇,浴室内却蒸腾如盛夏。
小刘咬着男友的肩头呜咽时,恍惚听见远处教堂钟声敲响。
像巴德伊舍尔初夜那晚的蝉躁,像温榆河府烟花绽开的刹那,所有错位的时空都在这一缸春水里融成了永恒。
。。。
雪后的柏林夜色静谧,凯宾斯基酒店的套房内只余一盏床头灯晕开暖黄的光。
刘伊妃蜷在路宽怀里,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散在他臂弯间像一摊融化的墨。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路宽胸口画圈,方才情动的红晕未褪,眼尾还泛着浅浅的湿意。
“疼不疼?”
洗衣机皱眉:“倒反天罡,不应该我问你疼不疼吗?”
“嘻嘻,你肩膀这里快被我咬出纹身了。”刘伊妃那葱白般的手指头轻轻按压着咬痕。
路老板无语:“你这性癖是蛮奇怪的。”
突然蹦出的陌生词汇叫刘伊妃愣了几秒,又瞬间明了,娇笑着锤了他一记:“还不怪你跟畜生似的,我那时候哪里控制的住呀!”
旋即又温婉一笑:“给你留个记号也好,下辈子还能按图索骥。”
“呵!那你岂不是要一直扒男人的衣服看?该打!”
洗衣机轻飘飘地一巴掌扇在女友的小臀上,颤颤巍巍地又爱怜地捏住,在手里揉扁搓圆,饶有兴趣地狎玩。
刘伊妃有些事后的疲倦,抬手关了灯,眯着眼念叨:“我今天。。。在飞机上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什么梦?”路老板也有些昏昏欲睡,两人在被子里紧紧相拥,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小刘睁眼,就着窗外逸散进来的月光看着他高耸的山根,有心直接问出关于曾文秀的问题,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此时的她,相对于路宽有信息差的优势。
后者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喊出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她已经阴差阳错地见过养母的墓碑。
但刘伊妃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最好不好把自己暂时还看不太清的事实轻易揭开。
她突然有点害怕。
对未知的害怕。
“睡着了?梦到什么?本大师来给你解一解。”
路老板翻了个身回头看她,见少女正双目晶晶地望着自己,眼神却没有聚焦,看起来缥缈得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是梦到你了呀。”刘伊妃尾音勾着蜜糖似的黏腻,脚趾已经蹭上他小腿,又闭上眼喃喃:
“路宽,抱紧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