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八十七章:荀子叩心,嬴子是天 (第1/2页)
呼驾驭着驷马高车停在章台学宫前,一脸意犹未尽。
荀子和主君对秦国未来之见,对天下未来之势的讨论让他如痴如醉,真希望能听个三天三夜才好。
车帘自内半掀,掀帘的手小而有力,日光照出其内一老一少。
“小子就不送荀子入内了。”嬴成蟜揭着蓝色蜀锦所做就的车帘,歉然说道:“小子最近,不方便现于人前。”
老秦贵族和楚系矛盾冲突越来越大,水下藏着的李斯、列位上卿正虎视眈眈,兄长秦王政运营了近一个月将要收菜。
少年上一次带着芈凰去拜见老廷尉华阳不飞都是挑着宵禁之后的子时去的,这已经是很出格的事了。
荀子满脸复杂,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少年这样的人。
他不知道如何评价少年,世间已知的所有言论都无法完全概括少年。
说是君子,手段阴险。
说是小人,本心光明。
“嬴子不像是天地所生。”荀子慢吞吞地道:“这片天地,不应该能孕育出嬴子这样的人。”
嬴成蟜与荀子相谈一路,对荀子见识、学识都很是敬重,这是他穿越至今遇到的论述最接近未来的子。
少年心中的未来是两千年后,他有种荀子也是穿越来的感觉。
即便两世都看过《荀子》,但荀子当面陈述思想却还是让少年意外连连。
少年惊了一路,但这一次最惊。
城府尽失,脸泛骇然。
“荀子谬赞了。”失态一瞬的嬴成蟜强笑着,压住内心情绪,道:“小子这一生所受夸赞不可谓不多,荀子的夸赞是让小子最受不起的。”
场面话说完,内心激动,实在忍不住的嬴成蟜突然说道:
“奇变偶不变。”
荀子眼泛疑惑。
“宫廷玉液酒。”不死心的少年又道。
荀子疑惑更深:
“嬴子想喝酒?”
“见荀子,心中惊喜,确实想要浮一大白。”嬴成蟜嘴上圆着瞎话,难掩失望之色,抱着最后侥幸之心,道:“敢问荀子,为何说小子是天外来客。”
荀子低头,抬起手臂,其衫青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蓝可以生出青,却不能生出白。
“嬴子就是白。
“生于王室,天有民心,这是况所不能理解的事。
“况一直认为,人之初,性本恶。
“况是通过后天的见闻、学习,是受圣人孔子的儒学引导,才有今日之思想。
“况大弟子浮丘伯,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明心见性,他说嬴子天性乃善。
“浮丘伯从不说谎,可其这次说的话与况之学问相矛盾,况很想知道到底是浮丘伯说谎还是况一直以来都错了。
“既见嬴子,况知道了大弟子没有说谎……但况仍旧不认为况之所思错误,这不是况固执。
“孟轲伪儒之言,应在嬴子一人。
“况之言,应在舍嬴子外的天下人。
“若嬴子不是这片天地所生,那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嬴成蟜苦笑,摇摇头:
“荀子高看小子了。
“甚天外来客?小子私下自夸,也只敢自比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荀子也摇摇头:
“淤泥中可以长出莲花,却不能长出太阳。
“况曾来过秦国,秦国没有民。”
嬴成蟜一脸无奈:
“怎么越夸越高了?
“小子师长是吕子,义商之号,荀子没听过吗?”
老人与嬴成蟜擦身而过,声音苍老:
“这些年,况一直在关注嬴子。
“除了嬴子自身,再没有人比况更清楚嬴子了。
“孔子说,对待天,要敬而远之。
“因为我们不清楚天之所想,天之所向,天是否爱人。
“孔子都没有见过的天,不想况竟见到了。”
说完,老人扶着车轼下了马车,不再听身后天的谦语。
他一步一步,缓慢登阶,听到身后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这才顿住脚步,自言自语:
“义商之号,老夫当然听过。
“但这二字重者不在‘义’,而在‘商’。
“作出《吕氏春秋》的吕不韦心中有人,头顶悬义,可称吕子。奇货可居的吕不韦是商,是为了名利而动的商,义商也是商。
“不是商把王心变为民心,是天把商变成人。
“天作子,天下当变。”
“师长。”毛亨自后追上,搀住荀子一侧手臂。
他是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没有和嬴子、师长同乘。
师徒步入章台学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服侍在荀子身边的,本应是浮丘伯。
但浮丘伯这张脸咸阳认识的人太多,能压着两个丞相打的丞相长史就浮丘伯这么一个。
嬴成蟜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引起变数,遂让浮丘伯不许露面,选了没来过秦的毛亨跟从荀子。
章台学宫的花园里,新栽的梧桐树刚抽出嫩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李斯身着黑色官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站在石径尽头,望着远处缓缓走来的白发老者。
没有提前在章台学宫门前等候,是受长安君的命令,长安君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李斯相见。
“师长。”李斯快步迎上前去,深深一揖,很是激动:“弟子恭候多时了。”
上次他与师长的见面,要追溯到六年以前了。
“见过师兄。”毛亨欠首致意,有礼有节。
“自家师兄弟,如此生分。”李斯笑着埋怨一句。
毛亨牵牵嘴角,给李斯让出身位。
面对其他师兄弟,自然是不需要的。
但面对李师兄,还是要的。
李斯掺着荀子漫步。
荀子侧首,双目炯炯有神,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在门下求学的得意弟子。
听嬴子说,李斯如今虽然是秦国廷尉正,但实际上权比廷尉,已经牢牢掌管着秦国的司法大权。
“李斯啊。”荀子微微颔首:“多年不见,你已非当年那个为求学问不辞辛劳的楚国游子了。”
李斯微微弯着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师长教诲,学生一日不敢忘怀。无论何时,斯都是师长的弟子。”
两人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径漫步。
学宫的建筑群在远处巍峨耸立,黑色的屋檐在阳光下显得庄严肃穆。
荀子注意到,这里的建筑风格与东方诸国截然不同。
没有繁复的雕饰,一切以实用为主。
“秦国的学宫,倒是别具一格。”荀子抚须说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