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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广陵太守行

第215章 广陵太守行 (第1/2页)

“我五岁丧父,七岁母走,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附,家里也穷,险些被人掠卖。稍长成,靠着在合肥给人烧瓦谋生。一车百余斤,人夸我力大……害……几乎累死,便去应驿卒,为官府送信、跑腿。一次摊到加急公务,送荔枝,一天一夜三百里,马死了,我没死。左打火把右荷荔,继续摸黑狂奔,途中两遇虎。完了这趟差,遂从盐匪为盗。未得十日,被捕。及刑,会天暴雨,法场血雨成河。我最后一个被按上墩子,刀将下,看了眼座官。刺史郑棨不知何故,奇我相貌,就把我放了,令参军。不到三日,发配灵州防秋。”
  
  “乾符五年戍满,不意甫一还吴,军司将我一行镣铐,指为逃兵,复令出戍。何也?朔方远,皆不愿去,只能残暴我等。不从,则流丰州。无奈之下……没想到那些人还冷嘲热讽,为父忍无可忍,就地作乱,州城大惧,衙内奉刺史遁,遂据庐州,自称八营都头。”
  
  “中和三年……鬼窟龙潭闯荡二十一年,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一口吴越软语,活脱是杨行密的嗓音。
  
  可怜才四十三,头发灰了大半,手指还少了两个。正蹲在树下,循循善诱里透着股爱恨交加,但这场教子显然又快失败了。倒不是他不耐烦,而是好大儿被转移了注意力,用屁股对着老子,两脚螃蟹似的左右挪动,居然在研究蚂蚁搬家……
  
  “哈哈哈,有趣,有趣!”
  
  尝遍人间冷暖的淮南节度使竟然眼圈红红的,差点哭出来。不觉攥起一块石头,然而到底三十好几才得子,尬笑两声强自平复情绪,嘿嘿道:“大郎,只要你从徐温、朱瑾为师,就答应你一个愿望?”
  
  “儿,为父老了,家业随时要交给你。徐温宰相之才,朱瑾更是罕见霸种。不跟他俩成一身本事就太可惜了。将来继我持节江左,立孙权之业,多气派?”
  
  杨渥不应,专注地盯着蚂蚁群,数得津津有味:“一千一百七十三,一千一百……”
  
  “儿——”
  
  杨渥勃然大怒,扭头把杨行密推倒在地,厉声道:“不学不学我不学,要学你自己学!说了多少遍!整日呱噪,烦死了!”
  
  望着杨行密一身土布麻衣,又愤怒道:“吃穿你也要插手。你自己喜欢惺惺作态穿素衣吃醋饼,还要别人跟你一样吗。”
  
  这倒不是老杨作态。
  
  生活的苦难教会了他很多,多做好事,将心比心……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节约。刚持节时——“赐与将吏,帛不过数尺,钱才数百。”
  
  “我就没见过你这种节帅,一县令、一衙将都比你有排场。”
  
  “这种节帅,我为什么要当?”
  
  杨行密面色青白不定。你真是我儿子?真是我的种?想一脚踢死竖子,但幸而理智很快封印了恶灵。一爪子如拎鸡崽般将杨渥捉在手掌心举在眼前,叱道:“找死么!”
  
  老子尚在就你你你。使死,岂不饮酒灵堂!
  
  杨渥惊骇地看着杀气腾腾的父亲,在空中捶打杨行密的臂膀,拼命蠕动小小的身躯:“救命呀,救命呀……”
  
  盯着丑态看了一会,杨行密面无表情地轻轻放下。
  
  “呼,呼…”杨渥神魂未定,一溜烟逃走。
  
  杨行密在石桌边颓然坐下,意兴阑珊:“他日毁我家门者,必在此子。”
  
  罢了,还没满五十…多生儿女、挑选其他子嗣培养还来得及。
  
  这就是不好色的弊端了。杨行密只朱、史、王一妻两妾。若非一夫一妻不像话,会遭士民非议、藐视,连妾都不会纳。平时跟个清教徒似的,对三个老婆毫无兴趣,玩女人就像要他的命,因此至今仅杨渥、杨妙言一儿一女。
  
  要培养其他子嗣,谈何容易!
  
  圣人就很有先见之明。
  
  四年来不辞辛劳斩获“一血”三百余滴,造娃三十多个。多数女御、宫女、女冠也不知道名字,看对眼就摁在廊柱上、栏杆、花坛……即种即走。后宫随时一堆孕妇。蹂躏得狠的比如洛姬、贤妃、枢密使,肚子就没放过假,淑妃都怀上四胎了。
  
  真是圣人好色吗?非也。
  
  这年代,虽然女人整体属于依附男人,多子也不一定多福,但杨行密这种搞法肯定要不得。儿女少,部下就会有异心,家族弱小,就难免被小瞧,夫妻感情也需要刻意维护。如果老杨能像圣人把妻妾的心馹在自己身上,至于被老婆造反吗。不一定,但概率会小得多。男女之间非常现实。没有性,再忠诚的女人大概也会走上妻心如刀。
  
  对于乱世天子、诸侯,保持夫妻、家庭和谐也是工作、争霸的一部分。
  
  当后院将张颢禀告百官到齐,杨行密收起心情,前往衙城会议。
  
  “相公。”
  
  “大帅!”
  
  “主公。”
  
  “大哥!”
  
  刚走进大厅,形形色色的官僚将佐就起身参礼。
  
  杨行密团伙颇为复杂。
  
  与他一起防秋、起事的八百戍兵是一系,以宣歙观察使田頵、舒州刺史李神福、合肥观察使刘威、随身总管兼右厢侍卫指挥使徐温为代表。
  
  秦、儒残军。比如润州团练使安仁义,黑云长剑军。
  
  高骈、秦彦、时溥余部。朱瑾及其残部。李克用的部下,还有朱温那边的。
  
  比如在潼、蒲之后认为朱温虚有其表而作乱,不成后转附他的侯嵩、张璲、江专。
  
  “驰射武伎,皆非所长”的杨行密扮演的角色相当于武林盟主、董事长吧。征战、权术、治国理政……老杨都不擅长。他能坐稳老大,靠的是异于时代、只此一个的度量、良知。
  
  有次早上出门,衙兵调戏他,把他马鞍卸了,杨行密知而不言,转身回去了。次日凌晨赶在卫士都还在睡觉,一个人出了门。
  
  部下蔡俦造反,挖了他的祖坟,讨平后,诸将要求拆了蔡俦父母的坟,杨行密的回答是:“只有蔡俦这种人才会干这种事。”
  
  老婆拉着小舅子造反,事败后,但诛延寿,余者不问,还把老婆礼送出门,改嫁部下。
  
  冯弘铎造反失败,将遁东海。杨行密带着十几个随从追赶喊话:“我的庙不大,但还容得下你。”
  
  总之,这是一个努力践行“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的人。
  
  我只要对得你,这是我的事。
  
  你愿不愿意对得起我,那是你的事。
  
  不管是不是装,杨行密能装到这个程度,你装不出来。
  
  拍拍这个,跟那个唠叨几句,杨行密才走到位置上跪定。刚落座,一个风尘仆仆的黑幞老苍头就朝他叉手:“不敢辱命!使汴、晋、长安回来了。”
  
  “何时到的?”
  
  “昨夜抵的广陵!”
  
  “家里看过么?”
  
  “急于复命,还没顾得上。”
  
  “吃过早饭了么。”
  
  “还没。”
  
  “先去吃饭洗澡换身衣服吧。”
  
  “相公……”
  
  “无妨,去吧。”
  
  “唯。”老苍头将卷宗转交给掌书记高勖,转身出了大厅。杨行密接过来,按顺序看了起来。
  
  文武百官好奇的看着。
  
  先是一幅画,画像上是一个斜身挽弓射大雕的壮汉,眯着一只眼,画出来的半边脸,表情抑郁。
  
  “这就是李克用?”杨行密反复观摩,只觉得其貌不扬,给人一种山中猎户、江湖侠客的感观。把画拿给众人传阅,自己看起下一个。
  
  依然是一幅画。
  
  画中人一对眉毛斜着上挑,丹凤眼,耳朵肥大修长,须髯茂密。戴高山铁梁冠,一袭赤色大袖衫,双手交叉放在裆上。即便画中眼神,也流露着阴鸷残忍。
  
  杨行密笑道:“肥头大耳,目有淫光,哪有帝王之相。世人骂他砀山夫、田舍翁,也不算污蔑。张惠名动淮上,我多次听人提起。沦落此辈,明珠蒙尘。”
  
  说着,拿起第三幅画。
  
  画中人很年轻,个头挺高,身材剽魁匀称。单从侧脸看,模样应该生得俊美,唯独眼睛比较小;头戴莲花冠,一身青玉羽衣,下覆银质裙甲,外披半透明的圣洁薄纱。左挎凤纹剑,手按在剑柄上。右执长槊,直直插在地面。正微微抬头,眺望落日。倒像一个孤守家国的武士,流染红尘的谪仙。
  
  交杂着逍遥、洒脱、慈悲、黯然的意味。
  
  兼有坚韧、刚毅、顽强。
  
  杨行密看得入神,下意识想起一句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真天子也。使大郎有此三分气度,吾愿足矣,死复何忧。”
  
  画中天子让他有种邻家麒麟的舒服,也让他忧心忡忡。
  
  他见多识广,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有些人只需见一面,或者听他说两句话,就能判断日后会不会有交往、能不能深交,有些人也只需看一眼就能掂量出是个什么货色。
  
  李克用给他的感觉,投其所好可以处成朋友。朱温小人得志,沐猴而冠,望之不似人。唯独画中圣,不是害怕,就突然觉得前途晦暗,没意思。割据即使成功,以孽子的劣性早晚搞垮,还有生儿子培养的时间吗。
  
  不,或许现在该考虑的是——还有成为孙权的时间么?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见杨行密端着圣人真容“爱不释手”,有大将嚷嚷。
  
  杨行密让高勖传了下去。
  
  “美男子。”
  
  “这不就是个黄毛儿?”
  
  “不如把他迎到广陵来做皇帝。”
  
  “年轻时被支来支去,吃三百钱的盐。听说昏君妻妾皆是国色,不知昏君被砍了会便宜了谁,哈哈哈!若非离得远,也入长安杀几个宰相,抢几个妃嫔玩玩!”
  
  “反了反了!”
  
  “闭嘴。”杨行密拍了拍桌案。略定巡属后,他一直考虑罢兵安民,但杀材太多,凶残难制,沉迷于开疆拓土。但凡表露“守户”便遭劝谏。如田頵这种老资格甚至埋怨他没有进取之心。
  
  顶头老大都能叫板,骂骂李圣人怎么了?
  
  拿部分将领的口头禅来说,李圣人、朱圣人的头颅能换得一个团练使当么?
  
  座下,徐温见杨行密呵斥诸将对圣人的侮辱,立刻警惕。大帅以前不愿意为了朝廷开罪诸将,一贯装作没听见。这次作色,一定事出有因。徐温自觉要为大哥好好应对,于是问道:“平叛局势如何?”
  
  杨行密放下画像,拿起另一封信件:“河中一战,徐公可知?”
  
  “只听说汴军惨败,死伤七万余人。仆想王师什么战力,朱温总共才多少兵马,一战就折损这么多?应是为着震慑诸侯,谎称功绩。大帅,到底——”
  
  杨行密有意籍此打压诸将,只见他凝重道:“是真的。朱贼两犯无功,黔驴技穷,只得东征找补。闻贼伐齐甚急,圣人遂薄河中。张贼四万众守城,按说万无一失,谁料王师铁骑如云,断了粮道……眼下,赵军入怀州,魏军次河阴。汉军围陕州。李存孝入汝州。襄阳兵直逼郾城。夔帅李嗣周、荆帅赵匡凝业已启程,将赴河南府、淮西。朱贼慌了手脚,已至金墉城。俟上东征,李克用南下,只怕过不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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